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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隐(58)

作者:阿船 阅读记录


“什么意思?”清如有些糊涂。

居文轸一笑:“别去费心思散播什么流言了,就算你说得天花乱坠,邕王也不会活过来,娶了你。”

这话是对她的羞辱,漠视,在他们眼中,邕王于她就是那样高不可攀的存在。

“出身地位在那摆着,你认命吧。既然那个陆简祥肯要你,你就依了人家,别闹腾,嫁去陆府挺好,权当我在那长了只眼睛。别有负担,陆侍郎也不会难为你,既然他先提出合作,我总得试探下他是否听话呀,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他如拉家常般,便把他与陆执的暗中勾结说出来,这样,自己嫁去陆府,他则继续给她供药。

蝼蚁的抗争是没用的,蚍蜉撼树的梦想也不过是个笑话。

半晌后,清如压制住心中不忿,回答了他。

“我知错了,会按照大统领的安排,嫁入陆府。”

“嗯,甚好……你从太子那过来,可有什么新发现?”他没来由问了句。

“没有,太子和太子妃一如往常。”

“哼,”他极轻地冷笑,“太子趁着圣上病重去监国,也是胡乱折腾,年轻气盛的,又不愿与我合作,我看,他未必是舒王的对手。”

说到圣上,清如大着胆子问:“陛下的病有多重?大统领可否去探过?”

居文轸懒懒摇头,“不该问的就别问。宫里的事不是你一个小娘子能打听的。”

见她低头垂眸,又觉可怜,于是补了句:“太子最近新招了一批夜卫,大晚上骑着马到处巡查,你最好,趁天黑前出宫,免得惹麻烦。”

许清如谢过,又取了新药。

她倒是想尽快出宫,可为了掩饰自己到过禁苑,只好原路返回,在净慧寺抄经祈福后,素斋也没来得及吃,出了门一看,天已大黑。

冬日的夜,干燥寒冷,她虽系了白狐内里的厚氅,可风一吹,还是冻得直哆嗦。

她沿着宫墙而行,宫内道路宽阔,行人行车马也方便,只是她这一路走来,路上竟空无一人。

难不成是夜黑风高,自己记错路了?

犹疑之际,身后不远处传来马蹄声,声音齐整不乱,四五匹马的样子,由远至近,越来越清晰。

等她回过神来,料到那马儿就在身侧的时候,已经晚了。

马上的人一手握缰绳,另一手朝她展开长臂,瞬间揽住她的腰,用臂弯锁住她,再稍稍用力,单手将她捞进怀里。

天!这皇宫里竟然有打劫的?

清如大脑空白,急促短暂地惊呼,一阵白气从嘴里冒出,又很快被身后的人捂住。

“别怕。”

他的音色收敛,沉静如夜,“是我,阿如。”

这一瞬,冰封的湖面被春雨激开了裂缝,温暖的湖水澎湃开来……

清如骤然转身,抬头映入眼帘的,是刻入她骨髓的一张脸。

李佑城垂首,望进她的眸子里。

前方便是皇宫大门,有禁军把守,可他并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身后骑马的随从军士抽出太子令牌,守卫急匆匆打开宫门,依令放行。

马蹄疾驰过城门,随着马身跃起的一瞬,李佑城顺势压低身子,圈紧了她,轻巧贴上她的侧脸。

稍稍扭头,迫不及待吻了下去。

第46章 046. 初雪

风声再大,马蹄再急,也压不住许清如此时此刻的心跳。

当李佑城的吻如初雪般覆上她的唇瓣,冰凉的触感瞬间沿着她的神经遍布全身。

她不自控地颤了下,双睫润湿了。

他吻得不重,像尝酒般浅酌,又解下身上玄色披风罩在她身上,拢紧。

马队很快出了长安城北的景曜门,夜色被笼上白霜,雪渐渐密起来。

跑过一里,李佑城终于停下来,独自带着她又走了一段才缓缓勒马。

夜风晃了晃脑袋瓜,摇了摇尾巴,从鼻腔喷出几缕热气,似是很开心。

李佑城一直侧抱着清如,现在稍稍转了转她身子,让她与自己相对。

“还冷吗?”他把头低下来,眼含笑意盯着她眼睛。

清如凝视他片刻,终于忍住情绪,问出了质疑:“你怎么来长安了?”

“我是太子的人,你知道的。”他并不回避,“来为他处理些军务。”

清如低头,他的眼睛太过深情和恳切,再看怕招架不住。

“想我了吗?”他问,伴着呼啸北风。

“还好。”她依旧低着头,视线落在夜色里的枯草上,“你说过,要让我忘记你。”

“哦……”李佑城貌似猜出了她的不安情绪,反问:“所以你做到了吗?忘了我?”

“差不多了。”她含糊道。

李佑城没说话,而是从裹得严实的披风里抽出她左手,拉开袖子,里面是那条他送的红绳。

极浅淡笑了下:“撒谎。”

清如困顿,想到估计是落缨通过什么方式与他通气,心中顿生愤懑,忙抽回袖子,躲开他身子一点。

“你想多了。这红绳虽然是你送的,但是它系在桂枝上,是代表死去人的魂灵回家认亲,而当时我在祥云镇系红绳的时候,心里想的是邕王,所以,它代表邕王,我的第一个爱人。”

“第一个?”李佑城挑出刺耳字眼。

“是的,李校尉。”她极力克制情绪,尽量让自己看上去冷酷无情。

“邕王是我第一个爱人,而我马上要有第二个了。不瞒你说,我就要定亲了,就在三日后,他很……在乎我,不离不弃陪伴我,我想我们婚后,会过上平静的日子。”

她一口气说完,必须有所决断,与他断得干净。他是李校尉也好,是邕王也好,总之会有他自己的宿命,他给过她快乐,足矣。

如今朝堂大变,皇帝自身难保,太子地位也不稳固,就算她手里握着舒王谋反的证据又怎样?那是比居文轸还要阴狠恐怖万倍的人物。

她管不了太多,只想把握眼前的幸福,让母亲留在自己身边久一点。

最重要的是,李佑城好像并不想在她面前承认自己是邕王,她与他之间的隔膜就更加难以突破。

李佑城声音染上淡漠,问:“既然如此,那为何又要散布你与邕王的流言呢?”

他果然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也算到她的目的。

“考验吧。”

清如抬头,看着他眼睛,笃定:“看看这第二个爱人愿不愿忍受我破败的名节,以及……破败的身子。”

这话是一剂猛药,李佑城终于有所动容,长睫毛闪了两下,停在她交握一起,攥得发白的手上。

她听见他绵长的一次呼吸,等着他的回应。

“明年春日,等我回来,可好?”他再次问,算是今夜的最后一搏。

初雪落在暗夜,还没着地就隐匿了踪迹,越来越多,越来越密。

“李校尉。”清如的目光比雪要冷,直接断了他的念想:

“你回来能做什么呢?你我还是认清现实吧。你觉得我会选择嫁给一个在礼部有稳定职务,且为朝廷要员之子的郎君,还是嫁给一个远在滇地,居无定所,整日打打杀杀,与流民猛兽为伴的五品校尉?”

风声愈紧,雪愈锋利,像细刀子刮着脸颊,一刀一刀割得人想落泪。

李佑城敛了神色,不再是那般急切和宠溺,一双黑眸变得深不见底。

“你今日是从禁苑过来,那个人是居文轸吗?”

他这话更像审问要犯。

“是。看来你也知道了,我是大统领的人。”

李佑城没再说什么,话已至此,彼此间的意思不能再明了。

他先下马,伸手将她抱下来,像之前任何一次拥抱,谨慎,沉稳。

清如走到夜风前,摸了摸它的脸,它低下头,听她道:“照顾好他,再会了。”

夜风使劲扑愣头,也不知是何意。

抬眼望去,不远处等待着一批骑着马的军士,人数众多,该是很早就囤在这里。李佑城出入皇宫和内城自由,应是太子的旨意,他是太子的夜卫,更是太子的心腹,还是太子的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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