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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隐(42)

作者:阿船 阅读记录


第32章 032. 掌控

景策步履匆匆,等上了广德楼,进了二楼最中间也是最大的一间居室,紧绷的面容才终于缓了神色。

这是李佑城在滇王宫暂住的寝卧,此时的他正执笔在宣纸上作画。

景策转身掩好门,走近拜道:“校尉,一切皆在咱们的掌控之中。世子已带兵围了崇华殿,擒了二王子。”

“嗯。”李佑城淡淡回了一声,依旧细心描画着宣纸上一簇簇粉白芍药。

景策见他没有搁笔的意思,便凑近看了看,笑道:“校尉这芍药画得越发栩栩如生了。”

画作篇幅不足两尺,纸面最上方是已画好的开得正盛的芍药,中间和四周则是丛丛翠绿,唯独下方有着一处大的留白。

画面虽美,李佑城的画技也算高超,可整体上看去总觉得不大协调。

当然,景策并不理解这种不协调的缘由,他以为画作还未完成。

李佑城终于搁笔,目光沉沉盯着那处留白。

少顷,转身问景策:“滇王那边怎么说?”

“世子正押着二王子往太和宫走呢,沿途都是世子的兵,不会出差错,长松也跟着,见机行事。徐尚宫和宫里其他神花教信徒都已被擒,还有落缨,许娘子交代过,我们也和世子打过了招呼,他的人会善待落缨。只是……”景策叹气,“只是郑仁泯一路叫冤,怒气冲天地诋毁世子,这路过的宫人无不议论纷纷。”

“是他自己蠢,怪不得别人。欲成大事者,必先抱朴守拙,韬光养晦,可他却倒行逆施,就算有机会继承王位,事成后,与他合作的那些贵族、神花教的人也不会放过他。我们只不过借世子的手给他长长教训而已。”

李佑城边说边将画纸沿轴卷起来,绑上绸带,随手放进案侧的广口白瓷瓶里。

景策诧异,问:“校尉不画了吗?这……貌似还没画完。”

“不画了。这是我最后一次画芍药,以后不会再画了。”

可自己画芍药的习惯已经坚持了jsg五年,他有些失神,仿佛在做着某种告别。

又对景策道:“滇王虽憎恨神花教,但毕竟是自己的亲儿子,怎么着也会顾点父子情分,不会对他用酷刑,二王子一失势,清剿神花教余孽的重任就会落在世子肩上,如今宫里的兵一半以上是世子的人,贵族们也都被压着不敢轻举妄动,但滇王多疑,定会担心世子做大,暗中派人通报宫外的守城滇军,到时候宫城外的兵与宫城内的兵相持不下,神花教的人就起疑心了。”

景策点头,接着说:“校尉让冷锋和高训留在祥云镇查神花教的事,也有了结果。果然如许娘子所说,那些窝藏在贵族门下的神花教徒,利用各类奇技淫巧骗得主人的信任,掌控着贵族的私兵,蛊惑平民百姓。”

“很好。”李佑城披上罩袍,准备出门,“若是滇军围城,就放消息出去,就说二王子已成功夺权,此时贵族若还不出私兵解围,那神花教将错失成为国教的最佳时机。”

他正了正玉冠,笑道:“走吧,我们也去给世子助助兴!”

“是。”景策帮他把披风整理好,后撤一步,脸上些许顾虑。

“还有别的事吗?”李佑城犹疑。

景策低头,默默攥拳,不知道接下来的话会不会让自家校尉难堪。

“是……是关于许娘子的……”

李佑城不作声,等着他往下说。

景策担忧瞧他一眼,鼓足勇气道:“午时的时候太和宫传来消息,说……说许娘子已侍过寝,且滇王自早朝结束后,便没有出过太和宫,太和宫的宫人都被打发出来,只留许娘子一人服侍……眼下依旧安睡……”

此时,插满画轴的白瓷瓶忽然发出一声嗡响,不知是哪一只画卷没有被安放好,偏了位置,碰到瓶壁,出了声。

可就这细微一声,李佑城心如裂帛,虽不可思议,不能接受,怀疑此事真伪,但却莫名难受心酸。

那日在萧云霁的园子里,许清如答应要与她合作,他便知道,她们各自要的是什么。

虽然有相互利用的成分,好在彼此情愿,不问西东。

萧云霁想让清如成为她颠覆郑氏王朝的助力,事成之后,萧云霁拿到郑墨司与舒王勾结的证据,并交与清如,让其返回长安,交与太子,铲除奸佞,此后,白蛮复国,归附大顺。

而许清如,也可以在太子的庇护下于长安安度余生。

他本心是不想让她搅进他复仇的漩涡,可她最终还是搅进来了,他只是没想到,邕王在她的心里竟有如此重要的分量,更没想到,她也许爱的不是邕王,而只是邕王头上的光环!

她也许是至仁至义的,邕王死了,她还有为他申冤的念头,可她也是冷酷无情的,邕王换了一种低微身份出现在她面前,她却毫无感觉。

如今,若她真的侍寝成真,那他便也明了她的心思——商人重利不重情,她所要的,也许永远只有利益。

往事如潮水般止不住涌上……竹林遇险,她对他谄媚、依附,将他视为救命稻草,死死抓住;来滇国的路上,她百依百顺,天真质朴,聪慧仁善,让他对她痴迷渐深;而等她成功进入王宫,有了新的依附,她便痛快得斩断乱麻,有目标有手段,哪怕对他也毫不留情!

这样的许清如,他还喜欢吗?或者说,他喜欢的是这样的许清如吗?

“哦,如此。”李佑城漾起笑容,冷峻的脸让见者生畏,“云娘好手段,找了个好帮手。”

***

万千大仙鶲扑棱翅膀,烈烈腾空,它们的腿上都绑好了写给白蛮族王室后裔的密信,只见这些灵巧的鸟儿们刚刚飞越皇城城墙,就被飞矢射下来,不断有鸟儿从高空坠落,等完全飞出皇城,大仙鶲仅剩原来三分之一。

清如为此捏了把汗,问身侧的萧云霁:“云娘,它们就这么死了,你不难受吗?”

这些鸟都是她精心养了多年的,与她日夜作伴,度过宫中百无聊赖的日子。

“政变总是会死人的,我们都有可能一命呜呼,更别说鸟儿了。”

“工具鸟儿,看来云娘不是真的喜爱它们。”清如打趣。

“喜爱有何用?你记住,任何时候,不要感情用事,不要依附感性的东西。尤其是女子,最容易被执念所误。要学会掌控全局,掌控诸方势力,唯此,万事万物都逃不过我们的手掌。”

清如微微侧头看她,下意识觉得萧云霁的胆识和魄力不是寻常女子所具,暗暗佩服。想她能在波谲云诡的滇王宫毫发无损地生活至今,必然是在大风大浪里经受住了万千考验。

萧云霁展开手中的传位诏书,那上面用大顺的文字和滇国白蛮文字写着给下一位继任者的殷殷嘱托。

只是,下一位继任者究竟是谁,那上面是空白的。

这是滇国王室规矩,不到最后一刻,当朝国王是不会写出继位者的名字,以防临时生变,也是为了激励各王室子孙在朝廷勇担大任,好好表现,说不定滇王在最后关头就考虑你了。

这也是为什么郑仁泯执意要先拿到传位诏书,再杀兄弑父,以便自己“名正言顺”地继位。

诏书用滇地特有的锦缎织就而成,上面不仅写有文字,更印有滇国各州县驻军的红章,大大小小十多个,不可能伪造,所以传位诏书也有了虎符的功用,关键时刻可以调兵。

萧云霁将诏书收好,放入袖中,抬头看天,忽然大笑起来。

清如只觉得这笑声极为悲凉,只听她苦笑道:“闹剧,闹剧啊……这世上最愚昧可笑也是最惨痛的,就是小人得志……”

待出了萧云霁的住所,清如加快脚步,一刻也不能耽搁往宝龙寺而去。

就在侍寝后走出太和宫之际,她得知了二王子被围的消息,于是故意绕道去往崇华殿,就在那个时候,她遇见了落缨,落缨跌撞进她的怀里,像是受尽苦楚终于要解脱的样子,眼里的兴奋难以压抑,扶着她双肩,喘息着说:“宝龙寺,宝龙寺惟贤方丈的藏经阁,滇王与舒王的密信……全都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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