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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隐(28)

作者:阿船 阅读记录
长松似是没有发现他的忧心,只自顾说着昨夜密战的精彩。

“要俺说,这神花教的实力也就那样,区区几个小宫女就想兴风作浪,刺杀俺大顺军士,未免太过狂妄!不过话又说回来,这神花教的人还是惯用阴招,打着皇家宴饮的名义,送来的却是毒酒毒馔,夜半时分又欲吹箭行刺,还好被俺当场擒获……”

“长松!”景策见李佑城心事重,陡然打断,转口将今晨事宜禀报:“校尉放心,昨日下毒和行刺的宫人都已送到王廷刑房候审,二王子侍婢孤鸾对昨夜之事一概不知,您一整夜都在宝龙寺抄经祈福,就算问到咱们这里,也牵扯不出什么,要怪只怪神花教的人行事不够决绝。”

李佑城这才回身,径直走出小花园,边道:“昨日那两个细作能顺利进宫,和徐尚宫接头,而徐尚宫又能安排人深夜灭口,如此大的胆子,只能说明,这滇国王宫里,已经织好了一张神花教的网。我们只是偶然落入网中而已,弄破了一角,他们自然要修补,昨夜没杀成,是他们轻敌了,往后的几天,恐怕不会消停。”

忽顿住脚,回头问景策:“你方才说昨夜二王子与许娘子交换了条件?可听清是何条件?”

“属下离得远,并未听得真切,且他伏低,与许娘子耳语,纵使跟在身边,也不好打探的,加之雨声过大……”

景策回着话,可李佑城的心却冷漠起来,右手不自觉握住佩剑剑柄,他仿佛亲眼见了那场面,男女之间耳鬓厮磨的场面,他浑身毛孔乍起,难以压抑。

他说不出这是种什么感觉,但确定这是一种曾有过的剑拔弩张之感。

的确,自己曾经有好多美好的东西,令他心安意满,让他心生欢喜的东西,可那些东西都随着光阴流逝掉了,逝者如斯,只在回忆里勉强撑起躯壳。

只是,他很少回忆曾经,因为心会被刺痛。

“二王子郁郁不得志,虽在朝堂表现得呼风唤雨,事事亲力亲为,处处压世子一头,但并不得滇王器重和厚爱,反而是一向避世的世子深得朝臣敬仰。二王子为了王位,也算拼尽全力,近乎疯邪。神花教劫了大顺和亲公主,二王子不可能不知道,甚至是同谋,此人摆明了要与神花教联手,逼迫滇王退位,借着神花教在民间的影响力,趁机收买人心。”

李佑城讲到此处,长松与景策也明白大概,暗自佩服自家校尉审时度势的能力。

景策接着问:“可那神花教入了宫,也不会安分吧!”

“引狼入室而已,我们昨夜那么轻易擒住她们,说明神花教还未在王宫做大,倒是给了我们可乘之机。”

李佑城精神松弛了一些,埋首整理袍服,他今日穿了件缃色府绸圆领袍,边角处绣有绀色联珠纹样,与这王宫秋色相映成趣,鲜明的色彩更衬得他身形熠熠。

长松不禁叹道:“校尉今日与以往不同,您可从来不着如此打眼的衣饰啊!”

李佑城点头,确实如此,自己确实不太喜欢如此鲜亮的颜色,只是,他不是穿给自己看的。

——“这一件很衬你,只是玉安肤色暗了些,若是再白一点,那就真的如池上芙蕖,陌上公子了!”

许清如在马车上帮他整理随身携带的衣物时,偶然提了一句,可他却始终忘不了,当时还故意还嘴道:“陌上公子有什么好?满腹经纶也是为他人做嫁衣,终究护不住所惜之人……”可能觉得此话妒意太明显,于是向着她满是好奇的明眸补了句:“那个……其实我以前挺白的。”

想到这里,李佑城收回思绪,目光一凛,对长松景策道:“走,咱们去会会滇王,不然火都快烧到眉毛了,他老人家还得过且过呢!”

他脚步略显轻快,腰间配饰也随着步伐摇晃起来。

天上的薄云,地上的积雨,心有挂牵,所有的一切便有了意义。

第22章 022. 鸣凤

太和宫的正殿是长定殿,此殿原先叫紫慕殿,郑氏篡权后,改了名字。

李佑城一哂,暗想这滇王郑墨司心里到底是有多害怕,怕自己苦心夺来的政权被一朝颠覆?

从他夺权上位后的种种表现,便能窥之一二。

功名利禄,取之有道则心安,若非,则日日惶恐,夜不能寐。

谋权篡位者,手上总得沾血的,若没有足够的胆量,纵使得了位子,心亦难安。

如今污蔑郑氏一族的流言都传到大顺了,可见其国内应如洪水般泛滥,且大有决堤之势。

流言起于民愤,一般与神鬼之说相连。可若能让其成洪荒之势,必定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

这是极好的一把刀,让人闻而生惮,诛人诛心,而你却找不到隐在背后的执刀之人。

滇王郑墨司端坐于长定殿王座上,身着金灿灿重工刺绣的王袍,头裹玄绸冠冕,冠冕中间是一块硕大的红玛瑙,圆润莹光,周围被金丝镶嵌。

左右侍仆皆垂首而立,昨日是大朝会,来的王公大臣也多,今日是王廷的小例会,在座的寥寥几人皆是滇王亲信,世子与二王子也都位列其中。

一番作礼过后,李佑城秉明来意,又将一棕褐色木奁捧于手掌,道:“这是在下来时,滇地崔都尉特意嘱咐献给大王的一份薄礼。”

滇王点头,和颜悦色道:“你能不辞劳苦,送还公主的侍女,已是仁义,公主路途中遭遇如此劫难,我滇国是有责任的。”

李佑城依旧低着头,双手托住木奁于胸前,道:“公主在滇地境内遇袭,本就是大顺边防疏漏,实在怪不得滇国。”

滇王脸上虽还带笑,心中却多有不悦,想当年,现在的滇地就是他滇国的地盘,如今都被大顺夺了去。

他轻咳几下,转而问:“你所带之礼为何物?”

“大顺山川堪舆图。”

滇王一听,正襟危坐,眼睛直勾勾盯住木奁,指着李佑城,谓旁侧侍婢:“快,给本王拿过来!”

那侍婢匆匆从高台上拾级而下,走到李佑城身边,接过他手里的木奁,木奁稍重,她手腕一抖,周身散出的香气让李佑城倏然抬头。

山茶花的清甜纯净,不是许清如还能有谁?

四目相对,许清如眼里并无波澜,她知道总会有这么一天,所以当她亲眼看见李佑城眼中的惊恐与不安时,她只微微对他扬了下嘴角。

滇王展开卷轴,密密麻麻的山川河流尽收眼底,也让他两眼放光,跃跃欲试,如猛兽即将捕到猎物,下一刻便要出击。

可这样的神情只停留半刻,滇王又恢复到那种慈眉善目、无欲无求的状态,对台下的李佑城笑道:“崔宗儒本王是知道的,前两年来过王宫贺寿,是位夫子般的德才兼备之士。我听说他得都尉一职,除了自身才干,还多凭韦高将军赏识,你可知此事?”

台下并无回答,李佑城的视线早被清如牵走,自己如木头一般失神呆立。

景策小声提醒:“校尉,滇王问韦将军的事……”

“哦。”李佑城回神,抬头,气息不稳,道:“是,韦将军确实对叔父多有照拂。”

“叔父?原来如此。”滇王似知晓了其中人际牵扯,便直接开门见山问:“韦将军可是大顺肱骨,这剑南西川若没有他,那大顺的基业则不稳啊,就连滇地各部、吐蕃提到韦高的名字,都不得不敬畏三分,大顺历代的节度使中可没有第二个人!但我听闻,新帝近臣对韦将军并不待见,多生龃龉,幸好太子承情,赏罚有度,息事宁人,你可知……确有此事jsg?”

李佑城拱手,道:“大王圣明,此乃坊间流言,不好判夺。但韦将军一向磊落,德行仁厚,不喜结党营私,在下斗胆猜测,将军洁身自好,只愿辅佐明君。”

这话遮遮掩掩,却又极为露骨。

滇王虽处西南一隅,却对大顺朝堂之事了如指掌,且韦将军与新帝近臣的事情才发生不久,他便得了消息,还以此试探,可见对朝中局势,对圣上与太子的关系是有细致研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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