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以来悬在心里的石头终于松了下来，夏圭瑶叹了一口气放下泽燕的手腕，撑着胳膊肘看着他笑了起来。

梦荷的莲子能让人一直沉睡不停地做梦，也不知道泽燕会梦到什么事情，应该不是噩梦吧？

他的睡颜莫名地让人觉得安心，修长的眉毛、蝶翼般的睫毛、高挺的鼻梁、浅色的嘴唇……夏圭瑶忍不住在他的额头轻轻落下一吻，也闭上了眼睛。

今晚过后，一切都会好起来。

第二天天刚亮的时候，小阎王急急忙忙的冲了进来。见夏圭瑶趴在泽燕的床头，他转过身轻咳了几声。

小阎王的动静不小，夏圭瑶和泽燕都睁开了眼睛。

“泽燕，觉得身体如何？”

夏圭瑶一醒过来就迫不及待地探查他的灵力，泽燕闭上眼睛感应了片刻，再次睁开眼睛时，眼底很是释然。

“放心，我觉得身体已经好多了。”

小阎王有些跳脚，“你们快去看看吧，望天潭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

夏圭瑶心中一跳，立刻看向泽燕。

泽燕的眉头微微皱起，尽管不愿意去望天潭，他还是去了。

昨晚还一片寂静的望天潭此时魔气冲天，夏圭瑶和泽燕匆匆赶到时，只看见青离仙君率领众位仙将匆匆离开的背影。

身后的小阎王后来一步，皱着眉询问起一旁的司命。

“那魔女怎么样 了？”

司命看了一眼泽燕的背影，小心翼翼地说，“据说那魔女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又逃了，青离仙君正追去魔界。”

夏圭瑶心中一沉，怎么会如此蹊跷？她刚从魔界带回了血灵芝，姜月就趁机逃跑了？

泽燕一直没有说话，司命和小阎王的交流内容他不用刻意去听就能听到，只是没想到，他的母亲还是没有放弃离开这里。

这么多年以来，他一直没有去找母亲，那一次的欺骗让他永远也无法释怀。他的父亲还是这样的脾气，他们两人之间的复杂关系剪不断理还乱，泽燕一点都不想理父母之间的破事。

“不如你去看看？万一发生什么事情……”

夏圭瑶试探的出声，但在看到谢璟尘紧锁着的眉头时又不由自主的沉默了。她也不是泽燕，从没有经历这些，去不去是泽燕的选择，她还是不要掺和了。

泽燕忽然转过身来看她，“你希望我去？”

“这个……”夏圭瑶斟酌着开口，“我也只是一个建议而已，如果你不愿意的话就不要去了，很多事情勉强自己也不好。”

泽燕挑眉，“你知道我的事情？”

自然是知道的，夏圭瑶在闭关时机缘巧合进入仙界，探知了泽燕小时候的事情。她总觉得能进入仙界和泽燕的母亲姜云有着微妙的联系，如果他把这件事情说出来，恐怕泽燕思维心情会更糟。

夏圭瑶摇摇头，压下心头的万千思绪，只是笑着说，“你的身份特殊，青离仙君和魔女姜月的事情我最近听说了不少，他们之间和你应该有一些关系……”

泽燕没有说话，那双黑色的眼睛仿佛已经看透了她的谎言，夏圭瑶几乎就要编不下去了，泽燕这才收回了视线。

“我对爹娘确实有些心结，曾经我很在意这些事情……但是现在有你在我身边，他们的事情我并不想管。”

“走吧。”他伸手搂住夏圭瑶的肩膀，将她靠在自己的怀里，夏圭瑶点点头，陪着泽燕慢慢走了回去。

“这、这该怎么办？”司命在一旁手足无措。

小阎王背着手打道回府，“顺其自然呗！正主都不着急，我们静观其变就是了。”

望天涯上的魔气消散了许多，司命叹了口气，摇摇头也跟着回去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青离仙君手下的将士频频传来消息，留在仙界的众位仙家整日垂头丧气，暗地里默默吐槽。

“真是奇怪，望天潭的禁制一直好好的，那个魔女竟然能逃脱出去，还能逃出去两次！”

“你怕是不知道吧，上一次逃跑是因为她的儿子，不知道这一次会不会又是……”

两位小仙的交头接耳在看到身后面无表情的泽燕和姜月时结束了。

“仙君！”他两苦着脸，没想到话题的内容就站在他们的身后，也不知道泽燕听到了多少。

夏圭瑶难得生气，叉着腰骂走了两位小仙。

泽燕看了他一眼，“你怎么这么生气？”

夏圭瑶有些抓狂，“他们在怀疑你诶！你怎么能无动于衷呢？如果我是你，一定要让他们一个月不说话，好好反思一下！”

“你这是在替我出气？”泽燕的眼睛直直地看着夏圭瑶。

“那是自然，你以为呢？”夏圭瑶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你要是不给他们一些教训，过不了多久整个仙界都是污蔑你的谣言了！”

泽燕的眼睛弯了起来，嘴角不由自主地浮现出笑容，夏圭瑶见了更气，“你是傻了吗？还笑得出来？”

“我笑不是因为被欺负，而是因为你愿意替我出头。”

从小到大，泽燕经历过无数这样的事情，他早已经习惯了。一开始他会忍不住争辩，他并不是勾结魔界的奸细，但是这些争辩没有任何意义，谣言依旧不停。后来他就无动无衷了，旁人如何说他都无所谓，只是没想到夏圭瑶会替他出头。

见他很是开心，夏圭瑶的语气缓了许多，“我知道你小时候很不好过，也觉得自己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对待。可是你骗不了你自己，在你的心中一定还是在意的，既然在意就不要觉得无所谓。麻木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倒不如将一切都探究清楚，给自己一个答案。”

“看来，我是应该去魔界问一问我的母亲了。”泽燕叹了一口气。

夏圭瑶点点头，“将这些都问清楚吧，别怕，我一直陪着你。”

——

魔界的天空一直是昏暗无光的，姜月坐在魔宫的銮座上，静静地看着眼前冷漠无情的白衣男人。

“仙君果然厉害，我的魔兵抵挡不住你的仙将，可是我好不容易逃出来，并不想再随你回去了。”

她抬手从发间拔下一只发簪，尖利的尾部抵住自己的纤细的脖颈，“当年是我的失手铸下大错，我愿意以死谢罪。”

“和我回去，你就不用受死。”青离的声音冷冰冰的，锋利的剑尖向下压了压。

这句话似乎是激起了姜月不好的回忆，她的语气激烈起来，“我不回去，我受够了。比起永远被囚在小小的望天潭里，我宁愿去死！”

她发起狠来，发簪尾部刺进脖颈，刺眼的暗红色液体顺着洁白的肌肤缓缓留了下来。

“住手！”

青离收了剑，飞身去抢发簪，这根发簪还是当初他送给她的，没想到她竟然要用这根簪子自尽。

“总会有办法的。”他伸手夺走了簪子，将瘦弱的她拥进了怀里，隐忍的眸子翻滚着无数奔腾的漩涡。

夏圭瑶和泽燕出现在魔宫大厅，第一眼就看到了青离仙君跪坐在地上，他怀里的姜月面无表情。

在看到泽燕的那一刻，姜月的眼睛有了一些亮光。

“你来了。”她叹息着，良久又有低声说着，“对不起。”

泽燕没有说话，他静静地看着姜月——他的阿娘，一声“对不起”将他往日的所有怨恨全部打碎。

“阿娘。”他低低出声，事隔这么多年再次见到她，泽燕发现所有的事情都变了。

夏圭瑶静静站在一旁，她有许多话想问一问姜月，但是她现在的状况并不太好，夏圭瑶手肘顶了顶泽燕，将他推了过去。

姜月看见了夏圭瑶的小动作，笑了。

“我知道你想要问什么，这一切都如你猜想的那样，我暗中将你带入泽燕的梦境，让你明白前因后果，同时又通过你的手找到血灵芝救泽燕。多亏了你，我才有办法救泽燕，甚至有机会能看他一眼。我能做的只有这么多，当年我一念之差让凡间三十万百姓变成冤魂，我的罪孽实在是太重。之所以苟活在世上，不过是发现有了泽燕，我原本想等泽燕生下之后赴死，没想到他命中有一大劫牵扯性命，我不想他死，又等了这么多年。现在所有的挂念都已了结，我也该做该做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