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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与太侍君(122)
作者:醉千归 阅读记录
我呆呆地拧过头去盯着地上四分五裂的壶身, 脑海中一张张熟悉的面容在这一声骤然的响动中化作齑粉,只给我留下了一片空白, 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痛楚。
忽然, 双眸像是被蒙住了一样,视野内的所有事物都被笼上了一层黑纱。我不适地揉了揉眼睛, 手还未来得及放下就察觉到了一阵猛烈的晕眩。酒劲上头, 其后便再无意识。
……
蛮人暂退,我们按兵不动, 在玉城内休整了三日。
原本预想的是两日,但因李仑韬率军赶来时碰到了雪崩, 绕了点路, 来得比预期稍晚了一些, 为了计划的顺利进行, 所以朝后略拖了点时间。
一下马,李仑韬见到站在城门处相迎的我,疲惫的面容上露出了几分难掩的喜色。
他快步走过来与我行礼,关切地问了些近况,又将我上上下下打量了一圈,确定和他得到的消息中一样平安无恙后才放了心。
此刻外面天阴得厉害,似乎又将有一场暴雪袭来。
我眼中含着忧虑,与李仑韬说,“将士们一路辛苦,先让他们入城安营休息吧。城中已备好了热食,一会便会有候卫军送过来。”
“这,大军共数万人,全部入城,有地方呆吗?”李仑韬疑惑地问。
“放心。”
玉城中央的那座山附近有一大片田地,柳玉宛占下这块地盘的时候想的是为日后人多起来了做准备,没成想天气一日比一日恶劣,现在住了人的地方只堪堪占了玉城的一半,剩下的全是荒地。
“城周的石栏近几日都加固过,里面要比外面安全很多,风也小一些。”
他们在从边境赶来的路上已与游荡的冰鬼打过了照面,吃了不少苦头,对这些难缠、不好打还凶恶的东西颇为头疼。
领会了我话中的意思,李仑韬不再多言,点了点头就让身边的副将下去安排了。
城门口不是说话的好地方,我将李仑韬带去了暂住的小屋,闵言和陆听此时已在屋内候着了。
没绕弯子,门一关上,众人就直奔着正事开始商量。
“……如今有不少百姓正在京中躲避天灾,若大军攻城,定会伤及无辜,”我将自己的谋算说了出来,主要便是四个字,诱敌出城,“将军以为如何?”
“有两个难点,”李仑韬说,“其一,诱饵能否让蛮人上钩;其二,雪原有冰鬼干扰,冰鬼嗜血,战局恐怕不好控制。”
我低低笑了一声,“候卫军手中有可以对付冰鬼的东西,届时遇到那些鬼东西让他们动手便可。至于诱饵,孤有个主意……”
“……”
小屋的门一关便是整整半日。
入夜,玉城内一片安宁。不知是不是有大军在此驻扎的缘故,连被呜呜咽咽的风声吓哭的孩童都少了很多,难得的一派祥和。
但此刻的京城却是暗流涌动,数座府邸中的书房皆彻夜亮着灯,似乎在为什么事情做着打算。
翌日,天微明,宫门开,朝臣鱼贯而入。
辰时已至,殿内臣子皆已到齐,而新帝的身影仍旧没有出现在正首的金龙宝座之上。
众人对此已见怪不怪,俯身与坐在侧位的男人行礼,“臣等参见摄政王,王爷千岁长安。”
“平身。”那人很享受这样百官朝拜的感觉,眯了眯眼,眼底露着不知针对何人的嘲讽,故意放缓了声音悠然道。
小太监在他身侧站着,尖细的声音响彻殿内,“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话音落下,良久却无人上前。
“今日又没有要事?”摄政王不大愉快地问。
兆王在的时候明明是有人说话的,一轮到他摄政怎么就个个都闷着不吱声了?
混在百官中低着头的容喻默默翻了个白眼。
要事怎么没有?
有,且很多。
只是兆王上位后提拔了一堆会说好话的酒囊饭袋,把有真才实学的都算作旧朝细作,要么罢免,要么安个罪名丢入大牢。天天让人献美献宝,对民生大事却坐视不管。
这样长久下来,谁还会禀报实事?
他刚在心中吐槽完,身侧便有人举着笏板出列了。不出所料,兆王的后宫里又将多两位佳丽。
不过,容喻暗道,这新美人他大概率是无福消受了。
等那人回到臣子之列,容喻垂首扮出一副恭谨的样子走到殿中,“臣偶得一宝,想献予摄政王殿下。”
“哦?”男人歪了歪头,目露赏识之意。
从前那些人都是给兆王献宝贝的,这还是第一回有人要给他送东西。倒是个知趣,看得清形势的……
容喻轻轻拍了拍手,殿外走入了两位侍从,其中一位手中捧着一方紫檀木盒。
“这是一串极漂亮的珊瑚青金念珠,共一百零八颗,据说是某位老僧坐化后留下的传世之宝,具有静心凝神、庇护安宁之效。”
摄政王很有兴趣,“端上来。”
侍从上前,一人开盒,一人隔着丝帕将那珠串取了出来。
见男人心存警惕要自己伸手去拿了戴,容喻不紧不慢地开口道,“此珠串的佩戴之法与旁的略有不同。”
怕犯了佛家的忌讳,摄政王犹豫再三,还是把手缩了回去。
珠串绕颈,冰凉的寒意让他的心中不由地有些发毛。总觉得哪里好像怪怪的。
他抬眸打量那捧着木盒子的侍从,越看越觉得熟悉,这不是……
“呃——”
异变陡生。摄政王面部狰狞,发出了痛苦的哀嚎。
那为他戴珠串的侍从握着两段交叉,死死地勒住了他的脖子,捧盒子的人从盒子底下抽出了一把匕首,寒芒闪过,锋利的刀刃已经捅入了摄政王的心脏。
血光四溅。
“陈广益,”握着匕首的人撕开了脸上用作伪装的假面,压抑了许久的怒火骤然喷涌而出,“我一直将你当作恩公,尽心尽力为你的孩子传道授业,你呢,你做了什么?”
“你在我面前顺着我说尽了诋毁兆王的话,兆王上位后你却毫不犹豫地向他的阵营倒戈,甚至帮着他一起陷害忠良,助纣为虐!”
语毕,他又给了摄政王数刀。
陈广益的指尖尽全力地扣着脖子上的索命念珠,可惜这串珠的绳子是特制的,任凭他如何挣扎都无用。
他的面色因窒息而泛着紫黑,嘴唇翕动,无声地念出了一个名字,“廉,放。”
廉放握着沾满鲜血的匕首冷眼看着他的惨状,眸中带着复杂的情绪。
一旁的小太监已经吓傻了,眼睁睁望着摄政王彻底断了气才反应过来阻止。
“来人,快来人救驾!”
廉放瞥了他一眼,将匕首放进了盒中收好。有仇报仇,有怨抱怨,他并无伤害其他人的念头。
亲眼目睹摄政王当场毙命,百官慌乱,有许多人看向了站在下方首位的丞相,希望他能出来主持大局,可丞相却似亳无所察一般,静静地立在原地,什么反应都没有。
徐文杰从人群中缓步走出,看着已经行至门口的蛮人士兵,毫不畏惧地振臂高呼,“兆王勾结蛮人谋反,编造谣言,刺杀圣上,甚至趁圣上离京强占皇位,欺压百姓,天理不容。”
“真正的天子已至城外,我等臣民,当一同前去恭迎圣上回宫!”
……
“来了。”
城门外,我在大军后方坐镇,看到了被成功激怒出城的蛮人军队,勾着唇角轻笑了一声。
为了不让他们胆怯逃回城,我在前方只留了五千兵马,且假作不敌,边打边退,让蛮人体验压着打的快乐,然后给他们重重一击。
自前几日的交战后,蛮军的人数已减少了许多,或许正因如此,这场甚至都没打到后方,就已经在前面全部结束了。
我军伤亡的人数还没被分去抵抗冰鬼的候卫军来的多。
确定京中已无埋伏后,李仑韬和闵言带人护着我入了城。
我坐在马上遥遥望向余光里一闪而过的佛塔,想到虞殊就在护国寺中等着我,连日的苦闷被甜蜜的期许稍稍冲淡了些,心中郁气略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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