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书昼顿了一下，没接话。

若金，不对，应该说是阿希姆，他一直背在身后的手直直伸到前面，抬了起来，手心中是一朵风干的小花。

“你当初送给我的东西，我也还一直都留着呢。”他猛地握拳，手心中原本就已经变干变脆的小花瞬间就变成了粉末，风一吹，带着咸味的花瓣碎就被吹到了方书昼的脸上。

“你闻到了吗？”阿希姆咧开嘴，“是花的香气。”

第170章

强烈的危机感涌上方书昼的心头, 他呼出一口气，尽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你喜欢这个味道吗？”阿希姆向前走了几步，离方书昼只剩下一臂的距离。

方书昼强忍着往后退的冲动站着不动, 其实他根本没有闻到什么花香，不停往他鼻腔中钻的都是海水的咸味。

“真的不想要加入我的阵营吗？”阿希姆的声音中带着引诱, “跟神作对的下场，我可不希望让你体会到。”

方书昼沉默着不说话，搭在坤灵剑上的左手轻轻颤抖着, 小心翼翼地用背在身后的右手捏诀。

阿希姆面色无异，但就在方书昼出手的前一刻，突然有一道浪花打在了他的手腕上。

准备好的法诀被一下子打歪，方书昼的手腕红了起来。

“看来这就是你的答案了？”阿希姆哼笑一声, “好吧, 虽然你确实很合我的心意, 但我实在不想强人所难, 所以......”

他拍拍手, 一只黑色的巨龙跃出海面。

身上沾满了海水的黑龙在月光下像是闪着银光, 他张开翅膀飞到了方书昼的头顶, 像是一片巨大的乌云笼罩在他的头上。

突然，身后发出一道白色的亮光，就像是一把宝剑，将周围的黑暗全都劈开，他好像又听到了火焰烧焦木材的声音。

“方！”

一道苍老而有力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方书昼听见维奈的呼唤, 一直紧绷的心神终于稍微放松了下来, 头顶的黑龙和对面的阿希姆都消失了, 只有他一个人站在海水中, 他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海水已经没过了他的大腿，而再往前一步，就是无尽的深渊。

方书昼狼狈地回到了岸上，霍恩紧紧拉着他的手，他也想不通为什么，明明刚刚他们一直坐在一起，只是一眨眼的功夫，方书昼就一个人走进了海里。

“怎么回事？”霍恩发现方书昼手腕上的红肿，小心翼翼地不敢触碰，“是阿希姆吗？”

在众人关心的眼神中，方书昼猛地抬起头，看向了躲在人群之后的若金。

似乎是注意到了方书昼的视线，若金露出一个担忧的表情：“没事吧，方？”

方书昼想要说出口的话在看到若金的表情时突然顿住了，他脑子里一遍又一遍地过着刚才发生的所有事。

如果是假的呢？如果都是阿希姆为了分裂他们的诡计呢？

海风吹在他的身上，冷得他打了个哆嗦。

“你......”他大口大口喘息着，嗓子发干，让他难以说出后面的话。

很突然的，若金收起了脸上担忧的表情，然后露出一个有些诡异的笑容来。

方书昼眼睛瞪大，脱口而出；“阿希姆！果然是你！”

这一句话把所有人都定在了原地，他们用警惕的目光互相对视着，紧紧围绕在一起的包围圈一下子散开了。

若金突然大笑起来，巫师族长拉莫斯皱起眉，正要说什么，然后想到了什么，脸色一下子难看了下来。

“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族长大人。”若金的表情分明还和以前一样，但语气已经完全不同。

拉莫斯握紧手中的法杖，呼出一口气，站到了他的面前。

“拉莫斯，不要冲动。”弗罗泽满眼警戒地看着阿希姆，提醒道。

阿希姆看了他一眼，突然露出一个笑容：“在担心别人之前，我看你还是先处理好自己的事吧。”

弗罗泽皱起眉头：“你说什么？”

阿希姆耸了耸肩，指了指他的身后。

弗罗泽转过身，看到了独自立在海水中的人：“蒂尔南？”

“你的身体不是已经......”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没说完后面的话，只是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你投靠了伪神？”

“哪有什么伪神。”人类帝王一步一步走过来，抬起头，露出了他面容，在他的脸颊旁边，赫然已经镶嵌了无数细碎的宝石碎片。

蒂尔南笑起来，表情有些僵硬：“奥斯芒德根本无法保佑我们，只有阿希姆大人，他能给我生命，让我活下去，他才应该是真正的创世神！”

“你疯了！”蒂尔南的话被弗罗泽打断，“你看看你现在已经变成了什么样子，这就是你要的生命，这就是你所谓的活着吗？”

蒂尔南突然快步走到了弗罗泽面前，里卡尔多见状急忙去拦，却被蒂尔南一巴掌打开，弗罗泽做了个手势示意其他人退下，自己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眼睛死死地盯着他。

“这难道不是活着吗？”蒂尔南一把攥住了弗罗泽的衣领，“那怎么样算是活着呢？像我之前那样整日躺在床上等死吗？！”

“蒂尔南！”弗罗泽一把推开了这位人类帝王，“既然如此，只有我亲自来纠正这个错误，以扶正先王的血脉。”

“精彩，真是精彩！”阿希姆大笑起来，“不过游戏的规则可轮不到你们制定。”

他整了整衣服，一步一步朝前走，每走一步脚下就绽开一朵浪花。

“不如这样吧。”阿希姆像是想到了什么好主意，拍起手来，“如果在天亮之前你们能够打败我所有的部下，我就答应你们一个要求。”

话音刚落，世界又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方书昼知道这大概又是什么幻术，看他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听到身边那些若有若无的呼气。

他闭上眼睛，一遍又一遍告诉自己要冷静，突然，有一道微弱的风擦过他的耳朵，方书昼猛地侧身，用坤灵剑将那只冲过来的东西钉在原地。

血腥味在他萦绕在他的鼻尖，方书昼一动也不动，静心等待下一次的攻击。

不知道多少次有惊无险的攻防之后，方书昼的体力已经快要被消耗到了极限，他大口大口地喘息，心脏剧烈跳动着，震得他的耳膜生疼。

方书昼突然发现在这样猛烈的心跳声中，他听不到任何其他声音了。

这个发现让他难免有些慌乱，反应迟钝了一秒，就没有预判出左侧的攻击，哪怕他已经拼尽全力格挡，还是被伤到了左臂。

有血在顺着他的胳膊往下流，方书昼手上全是黏腻的液体，他有些麻木地举起剑，强装镇定地等待下一次的攻击。

手上的手臂没有影响他动作的灵敏，但在无尽的攻防之下，方书昼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随着时间越来越长，他已经闻不到血腥味，也听不到那些细微的声音，只能凭借着肌肉记忆来一次又一次地出手。

他不敢放松，手中的剑即使是挥空也无所谓，他不能放松。

在又一次被击倒在地后，方书昼单手撑着地再次起身，摆出了迎击的姿势。

“真是顽强啊。”阿希姆的声音响起，忽远忽近，“可是如果这样的战斗再持续下去，你又能撑到什么时候呢？”

方书昼“呸”了一声，吐出口中的血沫：“别担心我，最起码在你死之前，我都能撑得下去。”

阿希姆冷笑一声，扬声道：“好哦，那就让我看看，你是如何在这无尽的黑暗之中撑下去的吧。”

“那你就看好吧，这将是你死前的最后画面了。”

虽然还毫不示弱地跟阿希姆回嘴，一副轻松惬意的样子，但方书昼的表情很冷，他脑子里不断闪着刚刚那些攻击，但却毫无规律可循。

在这片黑暗之中是无法使用法术的，他早就已经放弃尝试了......

不对，方书昼猛地抬起头，在又一次躲过攻击的间隙，从怀中拿出一个水晶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