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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婚千里送(4)
作者:大生生 阅读记录
入水的那一瞬,徐偈一把把章圆礼拽进怀里,另一只手拉着绳子,幸亏此处动静引来了甲板上的人,船上的人拽着绳子把他俩拖上了船。
一上船,两人就跌至一处。章圆礼倒在徐偈身上,张口就骂:“你有病吧!”
刚说完,又打了个大大的喷嚏,口水和身上的水溅了徐偈一脸,徐偈脸都绿了,将章圆礼一把掀倒在地,怒道:“简直不可理喻!”
说罢也不管他,径自爬起来上了楼。
章圆礼湿漉漉地坐在地上,一时有些错愣。他从小被人宠到大,从未听过一句重话,更不曾曾被人厌烦过。徐偈那写满厌恶的冰冷神情,竟像刺在脑中,如何也挥散不去。
此刻天色已晚,冷风一起,章圆礼打了个寒战。余光中那人径直进了屋,门被重重地关上,不知怎的,他的一腔怒火就添了一丝委屈。
船夫的婆娘凑了过来,叹道:“后生快进屋换身衣服吧,那个后生也是好心,不知道你是抽筋了在揉腿。”
说罢将章圆礼搀了起来。
章圆礼眼圈一红,他哆哆嗦嗦地站了起来,就着船娘的搀扶回了屋。
徐偈听着隔壁房间的动静,将擦头的绢布狠狠掷到地上。
他深吸一口气,却仍觉余怒未消。
他从未见过如此不知好歹又不可理喻之人!那人两度暗害,自己都不计前嫌,在他危难之际施予援手,而他却浑不在意,肆意践踏!他徐偈何苦非要管他之事!
何其愚也!
思及此,徐偈暗道:此人实不值善意以待,很不必再自取其辱!
而章圆礼回了屋,只觉浑身冷得要命,他哆哆嗦嗦换下湿衣,钻到被窝里去,抖着身子躺了半天,仍觉冷得厉害,便又把外间的被子抱了过来一并盖上,方觉略略好转,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梦中仍觉冰冷,想起来唤船娘要床被子,却昏昏沉沉无论如何也醒不过来。
第二天傍晚,徐偈从茶厅饮茶归来,正见船娘提着食盒站在隔壁房门前踟蹰。
徐偈是视隔壁如瘟神,当即理也不理,向着自己房间走去。
却被船娘唤住。
“小公子请留步。”
徐偈脚步一顿,“何事?”
“此间公子一直闭门不开,老妇恐生意外,但实不便擅入,还劳烦小公子进去看看。”
徐偈冷声道:“与我无关。”
船娘急道:“那小公子从昨天夜里至今水米未进,他昨天吐成那样,又落了水,恐怕是病了。”
“他是坤泽,你不必避讳。”说罢径自向屋内走去。
“可我实在打不开门!”
徐偈一顿,转过身来。
下一刻,紧闭的房门被徐偈一脚踹开。
章圆礼直挺挺地躺在屋里。
船娘连忙搁下食盒走了进去,将手往章圆礼额间一探,惊道:“怎么这样烫!”
见徐偈还站在门口,便一边往外走一边道:“也不知烧了多久,亏着小公子把门打开,我得去给他熬药,这样烧下去可不行!”说着便急匆匆地走了。
徐偈转身刚要离开,就听到里面传来一声嘶哑的声音:“……水。”
徐偈脚步未停地回了屋。
他在屋里坐了片刻,不知怎的,就想起自己幼弟小时高烧,嗜睡得厉害,奶娘不忍唤醒小儿,却被太医斥责,说高烧嗜睡乃脱水之兆,恐有性命之忧,必得叫醒喂水。幼弟被强行叫醒后极度渴水的样子在他眼前不断浮现,他犹豫再三,到底站了起来,重新推开了隔壁房门。
他从桌上倒了一碗水,来到了床边。床上的人眉头紧锁,嘴唇青白一片,已然干裂。
他似乎还有意识,听到有人进来,口中又泄出一串嘶哑的声音,反反复复念叨着一个字。
“水……”
虽气力已竭,却说不出的焦躁迫切。
徐偈皱着眉将他扶了起来,把碗递到他的唇边。
那人就着徐偈的手,大口大口地饮了起来。
一连饮了两碗。
见那人还要再饮,徐偈却道:“你等等,我去加点盐。”
却被那乞丐一把抓住。
徐偈无法,只得又喂了他一碗,直至船娘折回,徐偈才站起身来。
“公子留步!”
“还有何事?”
“船离码头还有两日行程,叫不来大夫,而他这样需得有人守着,我还有一船的人需要照料,实在顾不过来,你们所住相邻,可否劳烦公子帮忙照看一二?”
“喂他喝点盐水。”徐偈垂眸道。
第5章
交代船娘喂盐水后,徐偈抬脚就走。
船娘却幽幽叹了口气,“可怜见的,要不是落了水,也不会病成这样。”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徐偈不由地脚步一顿。他先前只顾厌恶,却忘了他生病确实有自己一分责任,若袖手旁观,实非君子所为。
思及此,他对船娘道:“我照顾他吧。”
船娘有一船人照料,自是求之不得,千恩万谢后,将药递到了徐偈手里。
徐偈端药来到了章圆礼床边,章圆礼已然又睡了过去,徐偈也不惯他,二话不说把他晃醒,把药直接搁到了床头。
正要去取盐,就见那乞丐巴巴地看着自己。
徐偈心中一声冷笑。登此船,住此间,哪里是什么乞丐。只是徐偈厌烦于他,又察觉他对自己并无威胁,故懒得猜测他的身份,便冷声道:“怎么?还要等人喂?”
章圆礼一愣,仿佛这才反应过来药是要自己喝的,他别过脸去,也不知是跟徐偈有仇还是跟药有仇,鼓着眼睛,梗着脖子,一口气灌了进去。
喝完后,狠狠地哆嗦了一下。
“把碗放桌上。”
说罢,转身去找厨娘取盐去了。
章圆礼把碗往床头一撂,直挺挺地倒回被窝。
嘴里太苦了,还没有蜜饯……章圆礼心道。日已落,屋内昏昏暗暗的,章圆礼看着黑洞洞的屋顶,感受着船身的摇晃,和着满口的苦涩,只觉头疼欲裂,浑身酸痛。
他想到自己在这陌生的客船上病了一天一夜。
起不来,睁不开眼,无人照料,无人问津。他渴得好似陆上的鱼时,身体难受地好似被巨石碾过时,所能听到的,只有枕下起伏不定无休无止的水声。
他想家了。
为什么一定要出来呢?
被退婚,被羞辱,被那人扔到地上,打到水里,和他争执,和他吵架,被他责骂。
为什么有人对自己这么凶。
为什么,自己偏偏要跑出来遇见他。
如果不认识他就好了。
他怀着满心无法排遣的悲伤,再一次,被病魔拖入了梦乡。
徐偈归来时,屋内已经昏暗一片,无一丝光。
他燃起了一根蜡烛。
端着这根微弱的烛火,他重新来到了床边。
却看到那闭目不醒的人眼睫上挂了几颗晶莹的泪珠。
或许是这两颗水珠,让徐偈晃醒他的力道不再那么粗鲁,声音也不像先前那般冰冷。
“醒醒,喝水。”
那人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见到自己,那浑圆的眼睛突然红了。
徐偈端水的手一顿,“坐起来,喝水。”
章圆礼把头偏向一边,蓄着一眼眶的泪水,撑着身子坐了起来。
徐偈将碗递到了他的唇边。
章圆礼抬着泪汪汪的眼看了他一眼。
“要不你自己端着。”
章圆礼就着他的手喝完了这一碗微咸的水。
咸味跟口中苦涩的药味混杂,章圆礼心想,为什么没有蜜饯……
肚子突然咕咕叫了起来。
“饿了?”
章圆礼嗯了一声。
徐偈起身,将船娘先前放到桌上的食盒打开,见菜还没凉,就把食盒搁到了章圆礼面前,而后抱着臂站到一边。
章圆礼看着眼前的食盒,鼻子一酸,抬头看了徐偈一眼。
“有话就说。”
章圆礼瘪着嘴,喘着气,憋了半天,突然红着眼道:“你为什么骂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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