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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婚千里送(33)

作者:大生生 阅读记录


章圆礼垂下目,轻轻出了一口气,将烛火一灭,上了床。

一枕遥梦留客心,轻舟如寄随波行。

昨日转随流水逝,明朝无定似夜暝。

摇晃的船,柔软的被,秋凉的夜,逝水的声,交织在章圆礼清浅的梦中,让这个年纪不大的秀美少年,时而浮现出恬静的笑,时而浮现出浅淡的愁。

船行九日,章圆礼下马登车。

在朱邪鹏的刻意隐瞒下,章圆礼于车中沉沉睡去,在梦中出了国境线。再醒来,眼前是中原旷野,千里沃原。

章圆礼豁然回望,哪里还有故土家园?他眼眶渐热,看了半晌,忽而收回了目。

他冲着朱邪鹏一笑:“表哥,送我去虞国。”

自此,山高路远,不问归期。

作者有话说:

圆圆离开家园啦,不难过哦QAQ

第31章

舍了船,上了车,章圆礼便陷入无尽的折磨。他晕车,漫长的行路,于他而言,快不得,慢不得,无倚仗,无消解。

身边人皆知此疾,却无法替之,只得尽量清淡饮食,并在车内燃上助眠香,章圆礼一日只吃一点,上车便昏昏睡去,只有停靠整歇时,方觉自己又活了过来。

如此不知多少日,章圆礼只觉身乏思迟,愈发浑浑噩噩。

连病了都不自知。

直至今日行至驿站,侍女上车轻唤,却无论如何也唤不醒他。

侍女伸手一摸,触手滚烫,当即慌了神,一叠声去叫朱邪鹏。

朱邪鹏一上车,便见章圆礼斜卧在车内,长眉紧簇,双目紧闭,薄唇青白,脸若金纸。

朱邪鹏心中一惊,在他风池穴一按,却见他毫无反应,当即将他抱下马,急唤随行医官。

医官于章圆礼身上连刺数下,刺得极深,硬是让他昏迷中疼出一身冷汗,体热这才缓缓降了下来。

热度一降,医官便以针唤醒,一睁眼,就令他饮粥进食。

章圆礼人迷糊,却老实,叫侍女喂着,一碗细粥进了肚,才将将能说话。

医官叹气:“这可不行,队伍必须休整,郡王五日内不能再动身了。”

章圆礼也是一想那马车就头疼,苦着脸道:“就没有让我舒服点的药吗?”

“恕臣无能,不过有一法可令郡王稍减痛苦。”

“你说。”

“三餐缩至两餐,半饱饮食,饭毕一个时辰再行路,行半日,歇半日,可减轻不适。”

章圆礼绝望道:“如此路程岂不更长!”

朱邪鹏扶他躺好,叹了口气,摸了摸章圆礼的头,“我去找虞国使团商议,看有没有解决办法。”

章圆礼一脸郁卒地瞪着朱邪鹏,瘦了一圈的蜡黄小脸皱成一团,写了满满的控诉,看起来又委屈,又不忿。

朱邪鹏也是无法,只得胡乱揉揉他的头,转身去找徐旬之了。

谁知朱邪鹏刚走,徐旬之便在外求见。原来徐旬之听到消息前来慰问,不巧和朱邪鹏走岔了。

一听有外人来,章圆礼只得收了一脸抑郁,不情不愿地请人进来。

徐旬之一见章圆礼,也是一愣,上次照面,还是隔水远望,那满面的生机不用近瞧便盈了满目,谁知短短几日,竟消减成这样。

他转身看向随侍医官:“朝阳王是何疾?”

医官拱手道:“回王爷,朝阳王并非大病,只是晕车得厉害,连日赶路,积劳成疾。”

“此去还不知多久,有什么好办法?”

医官苦笑:“只能放缓行程。”

徐旬之皱眉道:“太搓磨人了。”

绕是章圆礼心中凄苦,亦忍不住在心里狠狠附和。

徐旬之却突然看向章圆礼,“朝阳王可愿借一步说话?”

章圆礼一脸表情来不及收,讷讷地看向随侍人员,“你们先退下。”

见人皆走远,徐旬之问道:“朝阳王可会骑马?”

章圆礼一愣,“我可以骑马?”

“自然不能。”

章圆礼瞅了他片刻,“你要我……乔装?”

徐旬之微微一笑。

喜悦越上心头,章圆礼的双眼迸出一丝光,“我真的可以吗?”

“悄悄的,不要声张。”

沉疴的面上霎时焕发起来,章圆礼直起身,盘算道:“我叫随从假扮成我坐车,我装成朱邪鹏的小厮,可好?”

乔装打扮,说来简单,要想瞒过所有人却实非易事,稍有不慎,伤的是两国颜面。徐旬之却好似并不担心,只淡淡道:“朝阳王安排便是。”

章圆礼眼珠子一转,一双杏眼已带狡黠,“王爷是不是……知道我会易容?”

徐旬之敛目不语。

“徐偈没说过对不对?”

徐旬之对他笑了笑。

章圆礼将目光落到徐旬之腰侧的剑上,“王爷是不是和断剑山庄有旧?”

徐旬之将手抚到陈剑之上,沉默片刻,方道:“亡妻师出断剑山庄。”

“抱歉……”

“无妨。”

见章圆礼的眼睛还落在剑上,徐旬之道:“朝阳王想问什么便问吧。”

章圆礼赶忙收回了目,“没什么。”

“无事,这剑伶仃多年,得见同门,想来也愿意和你说几句话。”

章圆礼小声道:“不知是……哪位同门?”

“她只是一个普通弟子,连剑都是断剑山庄统一分发的,瞧你的剑与她大有不同,你是入室弟子吧?你们断剑山庄弟子上千,你应不认识她。”

“我们断剑山庄弟子虽多,可散落在外多年未归的,师父皆一一记得,造册,记名,画像,以便来年相认。王爷你将此剑配于身侧,想来这位师姐对师门极为挂念,我可去信一封,将师姐姓名送至山庄,山庄自会为她记名碑林,受弟子祭拜,也算圆她回师门之愿。”

徐旬之摩挲着腰间佩剑,眼底波光涌动,“如此,有劳了。”

“王爷不必客气。”

倒是徐旬之嘴角勾起一点清浅的笑,“我是徐偈的皇叔。”

章圆礼笑嘻嘻改口:“皇叔。”

“此行虽可骑马,但往后你免不了乘车,有一小方,朝阳王可一试。”

“什么方法?”

“梅子。”

“吃梅子?”

章圆礼瞪圆了眼,那模样有点可爱。

“把梅子压在舌下。”

章圆礼刚休整三日,便觉浑身一点毛病也无,无论如何不肯再在此地淹留,易了容,扮成朱邪鹏身边的小将,高高兴兴骑了大马。

从此秋风送爽,马蹄得意,看萧萧黄叶,赏天高野阔,日子惬意间,千里路途转瞬即逝,一月之后,章圆礼终于到了虞国国境。

虞国国境审查严苛,入境后更是不知多少眼盯着,任何差池都会影响章圆礼声誉,故徐旬之与章圆礼商定,接下来的路程,不能再投机取巧了。

所幸从边境到京城,统共十几日路程,慢些行路,章圆礼也不算难捱。

于是入关前,章圆礼解佩剑,换重衣,梳妆打扮,重新上了马车。

迎亲队伍一入关,便见一人骑高马,戴斗笠,罩黑纱,一人一马,立于远处。

章圆礼在车马内,一无所知。

徐旬之却屏退左右,独自策马上前,一近身便道:“你怎么来了?”

“想他了。”黑衣人以笠遮面,笑道。

“胡闹!婚前相见,是什么礼数?”

“我便装斗笠,不声张便是。”

“见一眼就走。”

“皇叔,他曾送我从边境到洛京,如今,也该轮到我迎他回家了。”

“罢了”,徐旬之叹道,“以医者身份,随侍朝阳王车后,”说罢,目光一凛,“不得相见!”

“绝不令皇叔担忧!”

徐偈掩下雀跃,一拱手,向着章圆礼策马而来。

章圆礼只觉车马停了又走,明明无事发生,心却突然跳了起来。

这十几日,马车行路和缓,章圆礼心下凌乱,竟将不适都忘了干净。

徐偈陪在车外,隔着重重帘幕,静静将章圆礼一路送至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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