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家的家教, 就不止是上课而已，说起来其实就是带小孩玩。

“你去哪儿？”

林雪翎探头问。

小孩：“打游戏！”

“好玩吗？”

“老师你也来玩吧。”

齐升兴致勃勃推开门。

林雪翎对小孩子諵諷的益智游戏没太大兴趣, 他在游戏室坐着，撑着脸往窗外看, 忽然隐隐约约听见了狗叫。

大胆，谁在乱吠！

他立刻警觉地走到窗边，定睛一瞧，一只细长猎犬就在院子里穿梭，如同棕色的火焰不断燃烧竹林，树叶簌簌落下，那儿还有个人影，朝狗的方向走过来。

……讨厌的狗！

林雪翎皱了脸，正要扭头离开，瞥见那个男人影出现在猎犬身前，弯下腰摸了摸狗头。

“坐下。”

齐燎对他说。

猎犬非常听话地坐在了地上。

“不能追猫，听到了？”

“汪。”

“看到猫了别太惊讶，他是一只友善小猫咪，不会挠你。”

“汪！”

？

齐燎是在训练狗狗别欺负猫吗？

林雪翎凑近了些，几乎快把脑袋探出窗外。

“哥哥。”

齐燎怔了怔。

他在窗边？

朦胧纱帘、玻璃窗里，美少年的形象似有若无，穿白衬衣，眉眼秀气，似乎对他不满，眉心微蹙，凝视的目光也有些冷漠。

“你为什么和猎犬在一起？”他问，“你们关系很好吗？”

齐燎解释：“我让狗别招惹你……的猫。”

他走上前，没让狗跟上来，少年单手撑着脸，低头看着他走近，撇嘴说：“我不会带Snow过来的。”

因为你就是那只猫。

齐燎在心底补足了这一句。

他们好像还是第一次隔着窗闲聊……

……背着父母的约会，还挺浪漫刺激。

“你怎么不去打游戏？”

齐燎问他。

“不想打儿童游戏，太幼稚啦。”

你平常不是最喜欢叼小球玩？比儿童游戏还幼稚……

猫也应该有娱乐，齐燎想了想：“你想玩什么？”

“公园的滑滑梯，小时候没有玩过。”

林雪翎露出一点惆怅的神色。

“……”

正想说他幼稚，齐燎一下子联想到林雪翎的身世，只得沉默。

当年林雪翎还是只奶猫，也许就见过人类带自己的猫咪去公园滑滑梯？

在那之后一直考虑生存问题，忍饥挨饿，好不容易被他收养了，最后却阴差阳错再次流浪野外。

可怜的小猫。

齐燎认真问：“这里没有滑梯，别的娱乐呢？你想要游戏机吗？我买给你。”

唔？

我只是随口这么一说。

林雪翎暗忖古怪，为什么齐燎今天这么客气，是因为他弟弟的学习掌握在我手中吗？

“算了，我去玩拼图吧。”

他摆摆手。

男人往里边看了一眼，颔首：“也行。”

林雪翎坐在软垫上，管齐升拿了一份大拼图。

“这个我完全拼不起来。”

小孩懊丧说。

拼图乱七八糟的，林雪翎仔细把所有碎片都倒出来，拼图碎块都很小，比拇指大一些，各种相似色块堆在一起。起初的两分钟，他还有一半耐心慢慢挑拣，齐燎进来的时候，他已经失去了耐心。

我干嘛要玩这个？

齐燎停在远处，瞥着他的神情，冷冰冰的，稍微低着头，很冷酷的打量眼神，活脱脱就是捕猎的猫……啪！他突然伸手扒拉了一下拼图碎块。

也许该当成猫玩具玩一玩。

林雪翎冷漠地想。

拼图保持着混乱状态，几块掉在了地板上，他俯身拾起。

几块拼图溅到了男人脚边。

“哥哥，我的拼图……”

“……”

又让我干活？

齐燎没说什么，把拼图碎块递给他。

“不玩了。”

林雪翎说。

“你中午吃什么？”齐燎问他，“你可以和陈叔说。”

“不要香菜。”

“你吃羊排吗？”

“可以吃但不喜欢。”

林雪翎把拼图拿走了。

之前他还是猫咪的时候就不喜欢羊排，也许是因为当初在羊肉火锅店附近流浪？当时快被熏入味了。

他回头看了眼齐燎，男人对他的回答并不惊讶，应了声接过拼图放到书架上，给陈叔打了电话，让他确认中午的菜单。

齐燎讲电话，林雪翎就坐在一旁枕着手臂，百无聊赖，拨拉了几下人类卫衣的挂绳，像是在拽台灯的开关细绳。没多久就被齐燎的手摁住了。

他挂了电话，挑眉说：“手别乱挠。”

“哥哥你很小气，你是小气鬼。”

“……”

这就小气了？

齐燎看了一下林雪翎的双手，十指葱白纤细。

很难想象，这其实是一对毛绒绒山竹猫爪子。

……如果林雪翎有猫耳倒也很和谐。

距离上课还有十分钟，林雪翎继续在游戏室打发时间，他只是枕着手臂在沙发闲坐，稍微一抬头就能见到对面的齐家兄弟，成年的那个，偶尔回眸看他一眼。

看什么看，怕我走丢了？

林雪翎不理解。

到了午餐时间，他本以为会见到齐家夫妇，说不定齐燎又得不愉快，像蘑菇一样散发苦涩孢子。

陈叔端上热水，说：“先生太太都在公司，暂时不回来。”

“舅舅舅妈都不回家，”小孩在桌上狼吞虎咽，时不时抬头眼巴巴看看林雪翎，“只有我们了。”

“你怕黑吗？”

林雪翎闻了闻气味，从厨房那儿还真的飘来了蘑菇的味道，不多久，一盆炒菌菇被阿姨端上来。

小孩说：“对啊，所以妈妈不让我一个人住，不然我是不会来舅舅家的。”

陈叔悄无声息地走开，仿佛没有听见。林雪翎对齐家的恩怨有些兴趣，他挑起一颗蘑菇，忽然想到自己送给齐燎的那朵红伞伞。

新一轮礼物可以安排起来了。

种一盆蘑菇？

四下无人，他问齐升：“你舅舅家经常吵架？”

“是吧，我也不知道。”

“噢。”

“老师，你在这里多住几个月吧。”

“但我下个月就回去上课了，你也是吧。”

小孩很失望：“难道我以后要和表哥天天见？我不要。”

刚说完，身后传来了拖椅子的声音，男人坐到他身旁，不耐烦说：“我也不想和你天天见。”

齐升怂了：“表哥，我刚才只是开玩笑。”

齐燎没搭理他，眼角一瞥，林雪翎正在大口啃蘑菇。

猫吃素食？

但是猫也吃猫草薄荷。

林雪翎认真干饭，没有再继续话题，不过说到底他也不太能理解人类的家庭关系，而且齐燎显然也不愿意多说。

下午的课还没到开始的时候，林雪翎在书房翻小学生的书，不远处传来狗吠，他霎时眉头紧皱，走到床边一看，外面果然有一只猎犬，就在窗外看着他。

是认出来他是猫了吗？

“你不准靠近我。”

林雪翎生气。

猎犬摇着尾巴，又挨近了一些，似乎是对猫很感兴趣。林雪翎愤愤关上窗户，把窗帘都拉上了。

书房里的另一个男人在书架后坐着躺椅，原本是将书盖在脸上小憩，忽然一只手掀开了书角，齐燎睁开眼，朦胧见见到一张生气勃勃的少年面庞。

“哥哥，外面有狗！”

“你大白天拉窗帘，不知道还以为你在书房干什么，”齐燎被他吵醒，捏了捏眉心，无可奈何，“要我去赶走猎犬？”

“你让他别找我。”

“丹尼不会进来一楼的，他有自己的房间。”

“真的？”

齐燎安抚他许久，也下意识地看了看林雪翎背后，怀疑屁股后面得有一条炸毛猫尾巴。

“你不要骗我。”

林雪翎有些焦虑地在屋里转来转去，时不时往窗户方向看一眼，就这么一直转到了上课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