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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夜谣(东玄天龙传)(69)
作者:吾鹿安然 阅读记录
喀喇一声,若容千月举起的那只手从肘部折断,琉璃斩向下劈去,从他额头右侧直直下拉,在右脸颊上划出一道深长血口,又深深嵌入他右胸。
若容千月胸口登时血流如注,但他还是没有醒来。
阿古丽听到若容千月喟然轻叹一声,口中哼哼唧唧,声调有起有伏,像是在哼一支曲调!
阿古丽听不明白,
那只大手攥成拳往砸去,将若容千月砸入地板,又一拳下去,若容千月从洞穿的地板往下坠去,胸口插着斑斓的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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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阿古丽与连穆羽飘出殿外,急急往下飞去,想要追上生死不明的若容千月。
那个不将对手放在眼里的神武大帝倒栽葱往下掉,黑血似连成串的油珠洒了一路。
两人飞近时,若容千月的身体已变得透明,四肢像冰块融入水中一般消失在空气中,紧接着躯干、头颅都消融不见。
上方那座神殿轰然倒塌,残垣断壁哗啦啦往下坠去。
上层诸天的瑰丽色彩骤然黯淡,化为一色铁灰,电闪雷鸣过后,漫天血雨倾盆而下。
阿古丽与连穆羽左躲右闪,瞥见不远处一个身形宽大的影子正往上升,定睛一看,竟是林雪。
她赶忙飞到他身边,见他还紧闭着眼,连呼几声,他都拒不睁眼:“到处人杀人,太吓人!”
阿古丽大声道:“林先生,天塌了,赶紧往下飞!”正说着,连穆羽也飞了过来,两人各拉林雪一只手,往下方疾飞而去。
诸天刹那崩坏。
一层一层似水晶破碎,噼里啪啦往下掉着晶莹碎片。那些尖锐的碎片劈头盖脸倾泄而下,三人避无可避,头面、胸腹、四肢纷纷被击中。
阿古丽看到另一侧的连穆羽已身受重伤,正飘向远处,她还没来得及感受疼痛,就向他伸出手去……
几人又回到神木林树巅。
天空澄澈,白云悠悠,脚下林木葱茏,铺排出无垠绿野。
阿古丽看看四周,所有人都安然无恙。连穆羽面无表情,林忘尘和吴羡仙意犹未尽,瓦妮莎和哥舒眉头紧皱,蒙狯和左光面色坚毅,林雪像天上一样双目紧闭,幽冥二老的黑兜帽还是深邃难测……
不少人朝着入口走去,阿古丽认出来其中一些人就是在天上碰到的袭击者。他们有说有笑,显然都没怎么把幻境里的厮杀当回事。
阿古丽和大伙儿随着人流走出神木林。
她心里沉甸甸的:亲眼目睹一个神的坠落,没法一身轻松,没法不心情沉重。
她还生了一肚子气。能不气嘛!好端端一个神武大帝,愣是被嗜酒如命的若容千月给糟蹋没了!
从石牌下穿过,又看到哭泣神武者雕像,阿古丽意气难平,跺脚道:“千月城主好酒过头了!”
“他不是好酒,是借酒浇愁。”须戎捋着胡须道。
“愁什么愁!我看他就是没心没肺,没头没脑,哪里知道什么愁滋味!”一想到若容千月大祸将至还呼呼大睡,死到临头还哼着小曲,阿古丽就气不一打出来。
“唉,”须戎叹口气,扪弄着右脸上最粗的那条胡须,“你们不懂他。他喝酒是为了忘掉一个人。”
“忘掉谁?”阿古丽问。
“据说是一个……”地精低头想了一想,“会唱歌的女人。”
听闻此言,阿古丽像是被兜头浇了一盆冷水,突然间没那么心浮气躁。
“忘掉了吗?”她平静问道。
“谁知道。”须戎撇撇嘴,“你没见他现在颠三倒四的吗?”
“是啊,他说问三个问题,结果翻来倒去地问,自己问过什么转头就忘。”阿古丽道,“他已经……”正想说几句损人话,一想到他给了自己白螺杯,又把难听话咽下肚。
“城主也是可怜人!”地精感慨道,“他喝这么多酒,可见他有多想念那个人!”
阿古丽看一眼连穆羽,忽然又同情起若容千月来了:“那个人会唱歌,他就忘不掉她?天下会唱歌的人多了,他大可以再找一个。”
须戎笑道:“会唱歌的人是多,可是唱的都不过是人籁。能唱出天籁之音的,世间都找不出几个来!据说城主忘不掉的那个人,就能唱出天籁!”
阿古丽想起若容千月中刀后哼唱曲调的场景,忽然生出一种感觉:若容千月在生死关头哼唱的调调,说不定就是那个人曾唱给他听的曲子。
一想到这,她对若容千月的恨铁不成钢,顿时完全释然。
“你说的天籁,到底能有好听?”阿古丽问须戎道,“难不成人在临死时都还念念不忘?”
“念念不忘……”须戎眯眼拈须,像是陷入遥远的沉思,“据说,那种天籁能让人感受到世间最深沉、最广大的宁静,进入前所未有的定境,在那定境里,人与花鸟虫鱼共用一身,与日月星辰融为一体,和光同尘,物我一如。听过那妙音的人,别说临死前,就是死了后,只要魂魄未散尽,都会对它魂牵梦萦。”
阿古丽听得如痴如醉,信服不已,喃喃道:“那样的话,他挨了致命一刀,还在哼那曲调,倒是说得过去了。”
须戎见阿古丽自言自语,问道:“他是谁?”
阿古丽道:“还能有谁!”心想:“难怪绸缪老祖说千月城主轻轻松松就取得天龙尊位,原来是他听到天籁之音,进入修行人梦寐以求的超凡定境,所以轻而易举就达到别人艰苦卓绝都难以企及的至高境界。原来如此!”
她认为自己的推断入情入理,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
须戎若有所悟,也点点头,望向千月楼,叹道:“城主惦记那个人、那支曲子不知多少年了!我算明白了,他一天不戒酒,就是一天也没忘了她。”
阿古丽大为感慨:“我师父说过,道与情不可兼得。欲得无上道,先忘世间情。千月城主得了道,也算占了一头,这一生也无憾了。”
须戎叹了口气,道:“沈姑娘懂城主。可惜,城主还是无法忘情,要不然也不会从天顶坠落。”
阿古丽沉默半晌,突然问道:“他无法忘情的那个人,是永夜歌者吗?”
须戎斩截回道:“只能是永夜歌者。”
连穆羽浑身一震,问须戎道:“千月城主是在哪里得道的?”
地精摸了摸圆滚滚的肚皮,抬头望天,笑道:“城主一生云游四海,行无定方,不拘一格地向天下人学习,海纳百川,所以才能成为一代天尊。至于具体飞升之地,我也说不清。据说是在一条河边,一块石上,一棵树下。”
连穆羽意外地大为激动,一手抓住须戎肩头,问道:“哪条河?哪块石?哪棵树?”
“唉,唉,你抓疼我了!”地精叫道,猛地拂开连穆羽的手,躲到蒙狯身后,探头看着古怪的面具人,“没听到是‘据说’吗!都是大家传来传去的假说,至于具体在哪儿,没人知道。恐怕城主自己现在都记不清了。那都是年深月久的旧事,至少也过了千年!”
“千年……”连穆羽咕哝道,语声透着不甘与失落,“千年前,瀚海国都不存在。”
“随意,你打听千月城主的飞升地,是要步他后尘、求道成仙吗?”瓦妮莎打趣道。
“你胡说什么!”阿古丽瞪一眼瓦妮莎,又看向连穆羽,“随意只不过想了解千月城主的过去,这么厉害的人物,谁不想多了解一些。”
“可是……”瓦妮莎别有用意地看一眼连穆羽,像是要看清藏在面具下的脸,“听他的口气那么急切,分明就是含着想飞升成仙的意愿!”
使女自觉听出了连穆羽的话外之音,洞察到了他隐藏的意图,于是直言不讳说了出来,她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推断冒犯到了公主:如果连穆羽立志访道求仙,那么就注定不能与爱人长相厮守,阿古丽当然不能接受这一现实。
她狠狠拍了口无遮拦的使女一掌:“我看你这辈子别想嫁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