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大
中
小
我夫君他有病(82)
作者:北岛树枝 阅读记录
“任她去。”
话音的收束是轻描淡写的一句结语。
只是他又补充道:“但,给她那笔钱的歹人,务必遣人查清。”
临走前,裴钰弓着的身子在看见紧随太子之后的温泠月时,稍作滞缓。
说了恭送的话后,他的目光追随着温泠月。
不是听不出太子的言外之意,方才提起沈夫人一事,刑部弥漫着的紧张就连尚书大人都能察觉出来。
而他的思虑随前方仪容华贵的一男一女忽然的动作一愣。
那个跟在太子身后一整天,如同小尾巴般的姑娘,忽然蹲了下去,作势揉了揉脚踝的位置。
前头的男人似乎察觉到她的异样,步子放缓到驻足,回头便能看见那个一脸委屈还不自知的姑娘。
正撅着嘴控诉粗石地面上裂了一道好大的缝隙,似乎觉得在这种地方扭到脚有些丢脸。
裴钰以为,以傅沉砚高高在上之躯定然不会在大庭广众下对女子做出出格的事情,哪怕是太子妃也不会打乱他一向的底线。
也不相信……那个薄情重利的太子会堂而皇之放下身段对一个女子。
这在以前是人人皆知的。
一如他总觉得温泠月定是被逼迫才嫁入东宫,这一切的发生都在他始料未及的地步。
可那个一身玄衣束剑的男人只是不动声色地将眼泪汪汪的小姑娘打横抱起,丝毫不在意此刻还置身于威严的刑部。
甚至连抱起时的动作都不拖泥带水,面色上更是没有一丝裂缝。
尽管被骤然抱起的温泠月有一丝意料之外的讶然,她本来只是想让傅沉砚先走,她会走的慢一些而已。
没想到他会如此……
她全然没有注意到裴钰在身后的视线。
自然没有看到他扯出的那一丝释然的笑意。
“好吧,我信了。”
他这样说着,像是纠缠了十年的念想和惦念终于有了完好的归宿。
*
“殿下我觉得您务必得再多考虑考虑。”
闹市街巷缓缓行驶的马上上幽幽传来这样的一句话,转瞬湮没在熙攘的道路声里,可在马车中却显得格外明晰。
身侧傅沉砚掀了掀眼皮,好整以暇地望向莫名严肃的姑娘,道:“考虑什么?”
温泠月咬着下唇,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话:“就是……”
她余光瞥见闹市的繁华,又回忆起今日整整一天在外奔波,当一个莫名其妙的小尾巴,坚定道:“能不能别带我去了呀。”
话音几乎是一出来就软了下去,同他缓缓睁开的眸相对后有些婉转地试探道:“毕竟殿下事多缠身,也顾不得我不是吗……”
而他竟没有直言是与否,反倒继续歪歪脑袋,“以后别叫殿下了。”
“啊?”
“字面上的意思。”他冷道。
她温温吞吞地应和着,挠挠头对他此番话不解。
继而又扬起头蹙眉问:“那、那方才那件事呢?”
“不允。”
“为什么……”
“孤自有思量。”
他靠在马车另一侧,语调若墨笔在水面上轻描淡写落下的一点,晕开细微墨色,却泛起一圈圈涟漪。
温泠月撅撅嘴,不甘心地挪了挪坐着的软垫,只敢在行动上表达不满。
“这是何地,这样喧闹?”
不知过了多久,大抵是感觉到马车行驶速度过于缓慢,傅沉砚蹙眉忍不住开口对马车外的嵇白道。
“回殿下,此处青鱼巷。”
温泠月原本松下的弦瞬间轻颤,不自觉急切地往玉帘外望去。
那次后她始终未与死阎王提及那件事。
他为何要在青鱼巷,给她……
再度望过去时,傅沉砚正枕臂,淡淡地向窗外不知在看什么。
她几乎不敢相信,傅沉砚也会有这样静默的时刻。
天光在灯笼的摇曳下散发着微微幽蓝光晕,一脉无情冷冽的冬日夜空,他兴许有很多时候都一日操劳直到夜半才回宫。
但无人知晓他的心事。
“呀,有人在放烟火!”
温泠月眸子登时被簇然跃上的花火照亮,忍不住隔着玉帘惊叫起来。
声音惊动了太子。
他浓墨似的发顶被照亮,连发丝都明灭可见。
马车外的嵇白闻声笑道:“年关将至,这是寻常人家的孩童在试着燃放烟火呢。”
温泠月想起往年每一回,她们家也会这样,二哥哥每回都要拖回来一大卷鞭炮放在院子里的空地上。
而爹爹和阿娘则是早早命人备好她爱吃的所有茶歇。
伴着直冲天际而后炸开的焰火,度过一年又一年。
而她今年却要和……
和他一起。
温泠月忍不住地一个劲偷瞄那个宛若冰雕的男人。
无论脾气如何,傅沉砚的样貌是绝对没得说的。
似乎记忆里也有个这般俊美的小哥哥,可是在哪呢?
冷不防的,望向窗外的男人倏尔开口,不容人拒绝的语气:
“明日、后日、以后的每一日,你必须同孤一起,打仗吃酒看戏,都要跟在孤身旁。”
“为什么?”
差点被人认为是真冰雕的太子动了动脑袋,身后是一片绚烂,而他在光影下清晰。
“孤就是要时时刻刻见到你,无论吃酒舞剑听戏煎茶,都要你陪着孤,只与孤。”
大抵是他身后的焰火太过明媚,而他脸上难得露出一丝张扬不羁的笑太过亮眼,又和傅小白不同。
五光十色的火药炸开又落下,上升的绚烂,落下的黯然,但他格外令人心动。
连话里的强势也被中和得无迹可寻。
甚至在太子号令中藏匿着一丝不为人知的——爱人卑微的乞求。
他不在乎温泠月对他这番决定如何去想,恨他也好,厌他也罢。
木已成舟,他想要的从来没有得不到的。
温泠月,也不例外!
马车外的嵇白将这一切悉数听入耳中,瞳孔浮过一丝淡淡的悲色,隔着玉帘看向那个不可一世的太子殿下。
又定格在木愣的太子妃身上。
最终抬头看着临近年关的烟花,还是决定暂时不对温泠月说出那件事。
或许以后殿下会亲自同娘娘说出来。
想必是会的吧。
--------------------
第62章 第六十二颗杏仁
“你放轻些,傅沉砚……”
带着些哭调的委屈比人更先进入紫宸殿里。
那句称谓不知何时变得不被人计较,就连叫出什么都能由主人率性决议,而被唤的太子本人则不甚在乎。
有一搭没一搭的看着矮了一大截的姑娘,他实在无奈。
方才回宫的马车上他自觉已经解释的很清楚了。她就是喋喋不休缠着他要请求不再带她出去。
真奇怪,总是偷跑出去的是她,现下不让他将她带在身边的也是她。
男人牵着温泠月的手,其实并未施太大的力,只是姑娘太过委屈,在马车上叫苦不迭大半程后干脆直接苦着半张脸,但眼下的架势怕是不问出个所以然便不罢休的了。
“我……你再不松,我、我可要……”
玄衣被她的挣扎扯了个半褪,倒真有几分她强迫他的意味。
若非对象是太子殿下,只怕真要以为温泠月是个悍妇。
傅沉砚似笑非笑地看着娇羞到手足无措还要故作强势的温泠月,挑眉,“要如何?”
温泠月今日胆子尤为的大,兴许是听闻沈夫人一事内情后的复杂,亦是跟了傅沉砚这一连串的事务实在累得慌。
她只觉得自己很奇怪,非常奇怪。
也没听说哪家小娘子成天跟在夫君身后跑的呀,虽然说她现在对傅沉砚是有那么点儿小意思吧,但、但谁知道是喜欢他死阎王还是喜欢那个傅小白……
对,其实她也很挣扎。
何况……
温泠月顺着被他包裹的手往上看去,那双被薄雾遮住的眸子里。他究竟知不知道自己体内还住着另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