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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夫君他有病(32)

作者:北岛树枝 阅读记录


——“你很骄傲吗?能在你父皇面前说上话,是在嘲讽本宫吗?孽障!”

——“谁不爱我,你也必须要爱我!阿砚,你必须永远爱本宫!”

——“可他也说爱我,凭什么还会爱那么多女人,凭什么不来看看我……”

——“阿砚,跟母妃逃走吧,这皇宫会吃人的。”

那个光影昏暗的黄昏,只差一分就要入夜的瞬间,她对他伸出双手,试图带他逃离。

终于下定决心的傅沉砚颤抖着用那双被打得遍布伤痕的双手触上她,却化作一次又一次的打骂,那是母亲亲手赋予他的,一副遍体鳞伤的身体。

直到彻底被黑夜湮没。

——“阿砚,跟母妃一起去死吧。我实在,活不下去了。”

他那一天很想努力牵起一个笑,对她说:好啊,母妃,我同你走。

如果别再打我就好了,我好疼啊。

可那句话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口。

他亲眼看着那个曾经温柔到令所有人羡慕的母亲,将手中豆大的烛火变成一片火海。

那个藏身之处很小很小,狭小到只能容还是孩子的他蜷缩着藏在里面,狭窄到只有柜门一道缝隙可以看到外面。

傅沉砚透过那条小小的缝,亲眼看着母妃葬身火海,而他被她永远遗忘在了那里。

既答应带我走,又为何背弃我?

连续饿了三天意识模糊之际,他在那个狭小闭塞的地方翻遍周身,只找出一包被压碎成渣的半块杏仁糕。

瞳孔几乎快要颤抖到无处安放,漫天的恐惧从火海蔓延到他身上,将他包裹,再淹没。

那曾是他最喜欢的杏仁糕。

——“阿砚最喜欢母妃做的杏仁糕了。“

——“是吗?阿砚想吃,母妃都会给我们阿砚做的哦。“

他想吃,却再也找不到那个人。

他再也不想吃了。

如果……如果他再也不吃杏仁糕。

如果……他永远记得那句话。

“母妃,您说的我记着。只要我也权势滔天,就再无人敢欺侮我了,是不是?”

如果……他再也不去靠近任何人。

可他分明如今已经无坚不摧,又为何还会有梦魇呢。

他痛苦地闭上眼睛,一道道以爱为名的枷锁令睡梦中的他呼吸急促、无力、绝望。

将要被日复一日的困境吞噬前,黑夜的尽头有一丝微弱的光亮,周身光晕带有一点点轻盈的淡粉。

似乎是个带笑的姑娘。

是谁?他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再梦见女子!

直到一个模糊的声音在梦魇的混沌处将他叫住,声质清澈,却又朦胧。

仔细听来,竟是他自己的声音。

他,叫住了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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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第二十四颗杏仁

黄粱一梦后是大梦初醒。

当冬日的第一滴雨水砸在温泠月房檐上时,她正揉着酣睡未醒的眼睫抱着棉被赖在床榻上。

昨夜她将傅沉砚拖回东宫又照料他到那么晚,直到丑时才阖眼,几乎沾上方枕就睡着了。

雨点见好就收,匆匆掉落一滴便不再落下,凝聚在玉京蔓延开的乌云里,养精蓄锐准备落下一场大雨般。

待到南玉实在看不下去,将她的被子一个猛力抽走,却发现棉被底下还有个被捂得暖乎乎的毛毯。

“娘娘!”

几乎一下从床上弹坐起,被南玉一顿生猛迅捷的收拾打扮后,她依旧有些懵懂。

不着痕迹瞥了一眼站得老远的南玉,咬唇轻声:“本宫……有味道吗?”

小侍女连忙摇摇头,面容难掩嫌弃,见了温泠月嗅着领口的动作,她犹豫片刻还是试探道:“娘娘昨夜未曾沐浴?”

脖颈一僵,温泠月的动作停滞在原地。

就说她好似忘了什么。

换上新衣也摆脱不了的一身血腥味,过了一夜实在有些……

都是拜死阎王所赐。

“昨天太困了,而且殿下昨夜好沉的。”她随口道。

南玉背过身子,掩饰因温泠月那句话产生遐想带来的面红耳赤。

怪不得她们娘娘昨夜不叫旁人服侍,原来是和殿下……

那也要挑时辰吧!怎么偏偏在殿下受伤时那个啊!

莫非是她趁虚而入!

她其实相信温泠月能干出这种事。

“嘿嘿……”

南玉想入非非忘记掩饰,一脸痴相。

温泠月疑惑眨眼,全然不知小女使脑子里那些画面。

此话不假,在紫宸殿里她特意没令下人服侍,还不是为了他那一点微不足道的面子。那大疯狗还总是不听话,她抬他的胳膊都酸胀的不行。

“既如此,待会我将雾春汤的水换上一遍,过了晌午您去泡个汤泉罢,既能缓解冬寒,也能舒缓些许。”

*

温泠月不知该如何说出口,她并不记得雾春汤在哪。

虽说南玉曾带她去过,但她从来没特意记过路啊!

这一类事发生过太多次,致使她只要一开口东宫下人便只她要问什么,惹的温泠月都不好意思再开口了。

“绝不能再丢脸了。”

可玉颈不听话地爬上绯红,与她今日一身春桃罗裙交相辉映。

记得南玉清晨抵不过她自告奋勇的坚毅,可看向她的眼神又颇是为难。

温泠月拽紧胳膊上那条最喜欢的披帛,漫无目的地走在寻找雾春汤的路上。

东宫再大,她绕着走也总能找到吧。

却忘记脚下一节石阶,整个人差点就要栽入泥潭。

披帛却一紧,她只觉得腰上被一股宽厚坚韧的力量围拢,然后整个人定定地站在原地,那条披帛则肆意地搭在另一人的手掌。

“谢谢。”

她循着细纱的淡黄色,看见那双略带薄茧的手,尚未痊愈的伤痕在那双修长冷白的指上格外明显。

心下一惊,带着心里那人的影子抬头看去——

果然是傅沉砚。

眸光有些拘谨地上下扫视着他全身,淤血未散,是怎么……

“还在流血,嵇白怎么让你出来的?”她蹙眉。

啊,好像忘记加上那个称呼了。

紧张之余肩上却是落上一层,春桃被浅黄拢住。

“不错,这次没加上那个生疏的名字了。”

他煞有介事地弯腰,鼻尖几乎快要贴上她的,双眸熠熠,好笑地看着温泠月羽睫不知所措地轻颤。

眨眼时唇畔勾起一个弧度,用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话开了口:

“阿泠。”

温泠月呼吸一紧,又是这种感觉!

死阎王怎么可能离她这么近,他或许是伤得晕厥了,又头脑不清了?

她细细打量眼前这人,确认他与傅沉砚本人分毫不差。

“殿、殿下,臣妾不明白您的意思。可是——”

她鼓起勇气,想起自己无论如何也算是在昨夜帮了他的大忙,抬高了些音量:“殿下昨夜伤痛未愈,怎么能乱跑呢。”

有些心痛地看着他肩上被轻微扯开的白纱。

她心疼的才不是他本人,而是那层纱布。

那可是她精心缠上的!

好不容易系了个漂亮的结,怎么就被他胡乱动扯成这样了。

坏人!坏人!

见她视线落在自己肩上的纱,男人当着她的面将之扯下,露出内里已然结成痂的伤口,然后缓缓抬手。

在她手腕上系了个比原来更漂亮的结。

温泠月眉微颤,这莫非是一种比试?

“怎么样,不比阿泠系的差吧?”他得意洋洋的眸光意外落在她泛起水光的双眸上,顿时慌了神情。

“阿、阿泠你别哭,不好看吗?孤……我、我再让你绑一遍就是了!”微微败下阵却仍有些倔强的傅沉砚实在看不得姑娘掉泪,手足无措地扯开那条白纱。

她却对上傅沉砚的眼,狡黠地笑开,眼中水光潋滟,没有哭意。

他这才知道自己被这女子戏耍了,有些懊恼,却转瞬即逝。

温泠月其实并不确定这是不是他晕厥时的那个奇怪傅沉砚,有意试探,现今倒是确定了……这就是那个神秘贪玩的傅沉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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