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天庵(19)
☆、画仙
当晚,长生便住在梅香房里了。鸨母特地让人送来好酒好菜,吩咐梅香好生伺候着。
梅香陪长生用完晚饭,想起他同鸨母签下的契约,不禁又是愁容满面,两年时间,三千两,怎么可能?
春桃下午替梅香出去买衣料,回来发现桂兰坊里突然像炸了锅一般都在说长生,连鸨母也头一次和颜悦色地赏了她一个翠镯,让她跟着梅香好好听长生的吩咐。长生果然成了梅香猜想的公子了!她实在觉得好奇,憋了一晚上,终于还是忍不住凑到长生边上问东问西。长生嫌她烦,把桌上剩的半只烧鸡塞给她,让她到外间吃去。
长生把春桃撵出去,回头看梅香时,脸上便有了□□。梅香含羞带去地低下头,娇声问道:“你究竟是何时对我起了心思的?”
长生两颊染着酒后的红晕,也不答话,打横把梅香抱起放在床上,吹熄了蜡烛……
月光透过西面的木窗洒落在床前,照着梅香那双精致的绣鞋。长生仰面躺着,茫然地望着红色的帐顶,他以为放纵的□□过后总该留下些什么,没想到感觉却是心死。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用胳膊蒙住了眼睛。
一个月后,桂兰坊在长安城的纨绔子弟里出了名。不单是因为梅香三千两的天价赎身契,还因为这契约履行方式的新鲜出奇:现场作画,公开竞卖!长安城里几百年都未出过此等新鲜事,果然吊足了那些世家子弟的胃口,都坐等着开卖之日到桂兰坊一睹究竟。
长生在梅香房里丰衣足食地养了月余,气色渐渐恢复至从前模样。他原本就姿容俊美,此刻调理过来,自然与落魄之时判若两人。梅香时常对着长生没有疤痕的侧脸发痴,心里不知暗叹过多少回,猜想若是没有伤,他的容貌会是如何惊人。春桃也被长生右半边脸的俊朗惊到,再不敢在长生面前放肆。
明日即是公开作画之日。长生坐在镜前,第一次仔细打量自己的脸,自从经历山火毁容之后,他还是第一次如此仔细地看。疤痕虽比从前收敛了一些,可依旧颜色黯淡狰狞可怖,他对着镜子,用手指沿着疤痕的纹理从下往上一路摸过去,越过失明的左眼,直到额头。
梅香捧着给长生新做的锦袍走进房间,看见长生在摸脸上的疤痕,以为他伤心,慌忙过去把长生拉开道:“公子何苦看呢!明日不是说好带面具的么?”
长生闻言挑了挑眉,“我这张脸不就是面具么?”
梅香不解。
长生取了些朱砂放在画碟里,点了几滴水化开,用笔尖沾上颜料,对着镜子在左脸的疤痕之间灵巧地描画起来,不过一炷香的功夫,那原本丑陋的疤痕竟成了一株怒放的红梅树。梅香惊异地看着长生美丽妖冶的脸,心里莫名生出些恐惧来。
“明日,我便这样,可好?”长生转过脸,望着梅香第一次露出笑颜。
第二天清早,鸨母就指挥家丁在一楼中庭里搭起五尺高台,又将周围环绕的柱子都系上红绸,到处张灯结彩,插花挂幔,比之官宦人家结婚嫁娶还要热闹。
春桃趴在栏杆上看着楼下热火朝天的架势,不禁咂嘴,回去跟梅香道:“小姐,妈妈这次可是下了血本啦,可要是今晚公子没画好,或者画儿卖不出去,那咱们可就倒霉啦!”
梅香见春桃口没遮拦,立刻呸呸地吐了一口,轻轻拧着她的耳朵道:“你个不说好话的小东西!当心被妈妈听见,撕了你的嘴!”
春桃听了忙缩起脖子小声道:“可我这些天就没见过公子画画呀?他都不练一下的吗?”
梅香皱了皱眉,心里也是没底。竞价卖画的事儿,谁也没听说过,谁也没见过,虽说看长生画过两次,可今晚过来的那些个世家公子,可都是见过世面的,哪个家中没有几幅书画珍品?长生的画到底能值多少钱,还是他们说了算。梅香想到这里,叹了口气道:“要不是妈妈贪财,因为那幅仕女图跟书画局闹了僵,也不至于要弄得这样招摇,虽然卖给他们价格是被压得低了些,可到底拿的都是现钱呀!无非就是劳烦公子花些时间力气,多画几张罢了——”
“画多了,还值钱么?”长生从门外进来,把一枚手掌大小玉质印章搁在桌子上。
梅香慌忙起身上前,拉住长生陪笑道:“公子莫生气,我哪有什么见识,刚才不过随口一说罢了。”
春桃见长生神色不悦,立刻识趣地退到外间去了。
长生接过梅香递来的茶,神色冷淡地问道:“你不信我?”
梅香心中紧张起来,支吾着解释道:“我怎会不信公子?只是那些世家子弟都不是好伺候的,我只是怕他们为难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