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缠香(174)
作者:罗巧鱼 阅读记录
谢折再无答过她的话,冷峻的面容隐在阴影中,黑眸晦暗,让人不知他在想什么。
贺兰香本来大着肚子来找他就烦,见对牛弹琴,说三句话两句都没个着落,便扬起声音不悦道:“谢折,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回应她的依旧是空荡寂静。
“谢折!”贺兰香真生气了。
谢折抬眼对她,道:“耳朵疼,听不太清。”
贺兰香这才熄灭火气,想起他那对可怜的耳朵,朝他走过去,到了他面前,因孕肚隆起不好弯腰,只好半个身子坐在他腿上,照着耳朵轻轻给他吹了两下红肿伤处,朱唇靠在他耳畔,轻轻道:“我在这里说,能听到了吗?”
谢折:“听不到。”
贺兰香:“都这么近了,还听不到?”
话落,她陡然反应过来,照着谢折的胸膛便来了一巴掌,起身欲要离开。
谢折将她拉回腿上,手落在隆起的肚子上轻轻摩挲,“怎么,生气了?”
贺兰香飞他记眼刀,并不掩饰心情,“对,生气了。”
谢折:“那我要怎么让你出气?”
贺兰香说不出来,莫名其妙地瞥着谢折,突然不懂他何时变得这般自觉。
谢折:“不如你拿起鞭子,再如上回那样,将我折磨一番如何?”
贺兰香愣了。
她后知后觉明白了,什么出气不出气,这家伙分明是对那次上瘾了。
*
“李姐姐,外面是送军的号角声吗,朕没有听错吧。”
长明殿,夏侯瑞靠在金丝龙纹软枕上,胸口随咳后平息的粗喘而起伏,声音虚弱沙哑地道。
李萼为他轻轻顺着胸口,道:“回陛下,是的。”
夏侯瑞笑出声,难得开怀的样子,“真好啊,王元琢终于走了。”
“只要将他派去辽北,他必打败仗。只要他打下败仗,恶名一旦传开,辽北兵权便再无落在他王家手中的可能。到时候,军权重归谢折手中,王延臣必方寸大乱,甚至再派王元瑛出马以挽回王家名声,我顺势派人暗中再要了王元瑛的性命,王延臣必痛之入骨。在那时,想必王朝云也早当上皇后,我再假借秽乱宫闱之名,除去王朝云,废掉王延臣,将他这一脉发落,扶持一个老实听话的家主。从此以后,琅琊王氏,便不再是我的心头大患了。”
夏侯瑞在李萼旁喃喃诉说着自己的计划,不知不觉便哈哈大笑,笑着咳嗽着,笑声里是油尽灯枯的疲惫,但又透着股死而无憾的爽朗。
李萼眉头紧锁,不知该不该把宫外最近发生之事告知于他,思忖一番终究沉默,好声道:“陛下,晌午已至,您该小憩了。”
夏侯瑞应声,阖眼准备入睡。
这时,内侍道:“回陛下,王参事已回宫复命,随时可侍奉御前,您看是否传唤。”
夏侯瑞瞪大了眼眸,“你说什么,你说谁回来了?王元琢?他怎么可能回来,他不是已经领兵离开了吗!”
内侍支支吾吾不敢说话,浑身抖若筛糠。
“给朕滚下去!让王元琢进来!”
内侍匆忙离开,过了片刻,王元琢迈入殿门,走到龙榻前叩首行礼,声音沉稳,“微臣拜见陛下。”
夏侯瑞大惊失色,直至此刻才坚信自己不是做梦,他怔怔看着王元琢,不可置信地道:“你怎么在这?你不是,不是……”
王元琢面不改色道:“陛下不记得了吗,微臣早已奉陛下旨意将虎符交给王提督,如今真正领兵前往辽北之人,乃是臣父王延臣。”
“放肆!”夏侯瑞一声怒吼,满面震怒,高扬声音喝道,“朕先前是怎么跟你说的,朕让你守好虎符,除了朕的口谕,任何旨意皆不作数,若有人强行逼交,你大可随时调动兵马自保,怎么能转交他人,让别人代你出征!”
王元琢面上无一丝异样,仍是眼观鼻鼻观心,不冷不热道:“臣只是奉旨行事,不敢忤逆圣意。”
夏侯瑞眼底猩红,羸弱单薄的双肩都因滔天怒火而起伏着,“什么奉旨行事!都是借口!你怎么对得起朕对你的信任!你怎么可以把兵权交到别人手里!”
王元琢不语,伏地沉默承受天子之怒。
夏侯瑞在此刻深知其中一定出了事先没有预料到事情,却仍不敢相信,他不明白其中到底出了什么差错可以导致固执如王元琢会突然改变主意。
他不死心,气喘吁吁,痛心疾首地看着跪地之人,“你忘了当初的抱负吗,不是要打下胜仗,不是想娶贺兰香吗!你不想要那个女人了吗!”
地面光影浮动,浮尘飘摇。王元琢想到贺兰香,脑海中浮现起那张秾艳娇媚的脸,原本该加快的心跳在此刻毫无变化,心如死灰,再无波澜。
李萼安抚着夏侯瑞,轻声细语,“陛下冷静,太医说了您不可动怒的。”
夏侯瑞见李萼反应平淡,瞪大眼睛道:“难道连李姐姐你也知道!你为何不告知于我!”
李萼启唇想解释,他却浑身发抖,早已听不进去,指着王元琢,咬牙切齿地重复道:“你怎么可以!朕那么看重你!你怎么可以!”
说着大吐一口鲜血来,阖眼昏了过去。
。”
清晨, 天微亮,钟声悠扬。
城门一经开放,御街顿时聚满来自五湖四海的炼丹师, 或衣衫褴褛,或蓬头垢面, 人头攒动如过江之鲫,个个目光如炬, 一股脑往朱雀门的方向推搡,声音繁多嘈杂, 混乱无序。
“官爷看看小的, 小的自幼痴迷炼丹!炼出的丹药有延年益寿之功效啊!”
“还有我!有我在, 陛下定能长命百岁!官爷看我!”
“我我我, 我能为陛下炼丹!我可以!”
人来人往中,无人在意到,角落里有伙人正在沿街搜寻着什么, 目光闪烁,仿佛生怕被人看出端倪。
“奇怪,京城总共就这么大的地方, 他还能往哪藏。”
“一个断手断脚的废人, 能跑得了多远, 继续找,三姑娘还等着咱们回去复命呢。”
一行人停停走走, 半晌过去才离开御街去了别处搜查。
阴暗潮湿的小巷中,一群乞巧报团取暖。
在他们的后面,最冰冷肮脏之处, 还有一个人蜷缩成一团,看着离开的那几个人, 两只无光的眼眸充斥蚀骨的恨意,咬紧牙关,瑟瑟发抖。
*
“主子还是睡不着吗?”
细辛端起盏温热的桂圆茯苓茶喂给贺兰香,看着她憔悴的面色,叹息道:“本来您昨夜就被小主子折腾的一夜没睡好,眼下还连午觉都睡不成,怎么能撑得住。”
贺兰香咽下一口茶水,口中泛甜,眼神却是愁的,启唇道:“我不是因为孩子睡不着。”
“我是因为谢晖,这几日,我总梦到他。”
细辛持有勺子的手一僵,顿时不敢往下问了,只专心喂贺兰香喝茶。
贺兰香却喝不下去了,她推开茶水,轻舒口长气,看着窗外艳红如血的山茶花发呆,满面怅然。
她以往怪谢晖从不往她梦中来,如今梦到他的次数多了,倒让她感到害怕了。
贺兰香低头,看向自己高高隆起的小腹。
还有两个多月便要临盆了,这个孩子马上便来到这个世上,她和谢折的孩子。
为何偏在这时候梦到谢晖,这代表着什么,是不是他在怨恨她,怨恨这个本不该出现的孩子?
似是看出贺兰香面上的不安,细辛轻声宽慰道:“主子莫要想太多了,医官说过的,越往后身子越不舒坦,多梦更是司空见惯,哪里有那么多的鬼啊神啊的,多半是您怀孕劳累,又因近来连出大事,心神不宁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