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大
中
小
缠香(159)
作者:罗巧鱼 阅读记录
贺兰香声音懒散怡然,慢悠悠地说:“入宫与太妃解闷,刚刚才出来。你呢?”
谢折:“在长明殿侍奉御前,刚刚出来。”
贺兰香哦了声,眼眸略沉下,姣好的侧颜在车厢幽袅灯影下显得有些说不出的愁意,镶嵌在月色与雪色中,媚而不俗,美若月台仙娥,有些欲要乘风归去的清冷。
她装作不经意地问:“陛下打算怎么处置你?”
谢折看着那对垂下的卷翘长睫,长睫投下两小块的清艳阴影,道:“削去皇城司提督一职,罚俸三年,具体交由御史台查办。”
贺兰香松口气,绷在体内的弦总算松了下去,她抬起手,将手里反复温了半日的汤壶给他,“接着,趁热喝了,回府的路还长着。”
谢折抬手接过汤壶,碰到时,手掌却包在了她的手上。
牡丹缠枝纹的袄袖下,粗粝的指腹触及皓腕玉肌,轻轻摩挲着。
贺兰香眼睫颤了下,蝴蝶振翅似的,眼神瞥了眼左右,落到谢折脸上,奚落道:“当着这么多人面,想干什么?”
人潮喧嚣,谢折静静注视她的眼眸,道:“以后再有今日之事,不必为我奔走。”
贺兰香愕然,反应过来她佯装这半晌,其实谢折早都知道。
不知是怨是委屈,她眼有些发热,将汤壶塞谢折手中,手抽回,轻飘飘嗔出句:“用你管我。”
谢折捧着热汤,仍是看着她,眼睛挪不开一样。
这时,宫门下笑声爽朗,王延臣领王元瑛从中出来,面对同僚贺喜,一路还礼——“哎呀,不过提督一个皇城司罢了,还得是陛下惜才,愿意给我儿这个历练的机遇,算不得什么绝好的职位,不过以后行事方便,与诸位多个照应罢了”
而对比王延臣的兴高采烈,他身后的王元瑛却是满面愁容,一副失魂落魄之相。
直等抬脸看到贺兰香,那张死气沉沉的脸上方才涌现出三分光彩来,可随之的却是更多的复杂与茫然。
谢折察觉到王元瑛落在贺兰香身上的目光,不露声色地皱了下眉,对贺兰香道:“天冷,你先回去,我随后便回。”
贺兰香正欲点头,王延臣浑厚有力的声音便远远传来,透着股耀武扬威的得意,“谢将军留步,可否借一步说话?”
谢折看了眼贺兰香,示意她听话不要逗留,转身朝王延臣走了过去,二人同往角门僻静之处。
那俩走了,王元瑛便到了马车下。
贺兰香自知与他话不投机,正想让细辛将毡帘放下赶马回府,便听王元瑛道:“你近来可好?”
一瞬间,贺兰香差点产生幻觉,感觉站在外面的不是王元瑛,而是王元琢。
她冷哼一声,十足的阴阳怪气,“托王大公子的服,你若对我这小妇人怜惜些,我自能多活些时日。”
王元瑛苦笑了声,语气里竟有些前所未有的悔意,道:“我以后,不会再伤你了。”
贺兰香彻底不懂了。
她转脸认真打量起王元瑛,确定人还是那个人,没被什么脏东西夺舍,也没被王元琢附体,只是精神萎靡了些,人也消瘦不少,仿佛经历了什么多大的打击。
可他妹妹刚选上皇后,他自己又提督皇城司,他能有什么打击?
贺兰香感觉真是见鬼了。
更见鬼的还在后面。
王元瑛看着她,眼底竟有疼惜涌现,温柔道:“天寒地冻,今日还下了雪,街面光滑难走,你开春前少外出走动,好好在家养胎,把孩子平安生下要紧。”
贺兰香打了个寒颤,揉了揉额确信自己不是在做梦,无奈至极下竟发出笑声,再看王元瑛,便郑重其事地道:“王大公子,敢问你是否吃错药了?”
。
雪色无情, 清冷月光下,王元瑛看着贺兰香,眼神百转千回, 似有千言万语想要脱口而出,启唇却欲言又止, 一个字都说不出,满面挣扎之色。
贺兰香看着王元瑛的神色, 怎么都不明白这人究竟想干嘛,不过她对他向来也没什么好奇心和耐心可言, 见他半晌说不出话, 便将帘子放下, 将那张讨厌的脸挡住, 眼不见心不烦。
过了片刻,谢折回来,骑上马, 与马车同行,一起回府。
路上,贺兰香掀开帘子, 问他:“去了那半天工夫, 你和王延臣都说什么了?”
谢折:“他在暗示我将辽北兵权给他, 他可以保证从今以后与我握手言和,辽北势力归他, 京中势力归我。”
贺兰香冷嗤,语气满是嘲讽,“真是痴心妄想。”
谢折瞥她一眼, 漆黑眼仁平静无波,口吻稀松平淡, “你呢,你与王元瑛都说了什么。”
他在与王延臣周旋时往她这边看了许多眼,每次都是看到她在与王元瑛说话,虽然表情不太耐烦,但他很好奇他二人之间能有何话可说。
贺兰香想到王元瑛方才的样子,嫌弃道:“我和他能说什么,话不投机半句多,说什么都夹枪带棍,只是……”贺兰香眉头稍蹙,语气狐疑起来,“我发现他今日有些怪怪的,说出的话也跟着奇怪,让我纳闷不少,感觉他都不像他了。”
谢折:“什么怪话?”
贺兰香:“他问我身子好不好,还说现在外面冷,让我少外出走动,在家养胎要紧,他还说他以后都不会再害我了。”
谢折眉心一跳,原本因天阴而模糊的听力在此刻竟格外好使起来,他看着贺兰香,眼中出现显而易见的意外之色,还有一丝丝被压抑个严实,却仍是不禁流露出的醋意。
“你怎么回答他的?”谢折闷声道。
贺兰香哼了声,“回答他?我才懒得理他。”
谢折紧绷在额的青筋松懈不少,抓在缰绳上的手都放松些许。
贺兰香没留意他细枝末节上的小动作,自顾自继续道:“可我即便现在去想,也觉得怎么想怎么奇怪,这个王元瑛,过往见了我都恨不得吃了我一样,现在竟想起关心我,也不知是在发些什么邪风。还是说,他又有什么阴谋诡计,想要使在我身上?”
谢折沉下声音,“装腔作势之徒,切莫对他掉以轻心。”
贺兰香嗔道:“知道了,我怎么会对他掉以轻心,”她话锋一转,嗓音低微下去,故意的一样,“对他弟弟掉以轻心还差不多。”
谢折的脸色明显僵了下子,再看贺兰香,贺兰香便已将帘子放下,只留给他抹轻软妖娆的笑声。
*
朱雀门下,马车远去许久,王元瑛的目光却始终未曾收回来过,站在原地静看路面被车路压出的车辙痕迹,直到王延臣拍了下他的肩膀,他才恍然回神,转身对王延臣行礼,“爹。”
王延臣本就心情不悦,瞥了眼他目光所及之处,面色更加不善,打量着王元瑛的脸道:“魂不守舍,心不在焉,你方才趁为父不在,都与那贺兰香说什么了?”
王元瑛垂下眼眸,“爹看错了,儿子并未与她说话。”
王延臣冷哼一声,负手道:“你爹我虽年事已高,却还没到老眼昏花的地步,你方才分明就是在与她攀谈。说,你究竟都跟她说了什么,可否警告她以后不许再与老二私-通。”
“他们两个没有私-通!”王元瑛忽然大声反驳,犹如疯魔一般,周遭侍卫见状纷纷绕道而行。
王延臣也被他这举动惊住了神,瞪大眼定定看着他,仿佛第一次发现温润听话的儿子还能有这样的一面。
王元瑛意识过来自己的失态,旋即平复下心情,可他的脸上依旧布满不安燥色,目光闪烁着解释道:“他们之间真的没有私情,都是老二自己在一厢情愿,儿子方才与贺兰香也没有说什么,爹您不要再问了,儿子的心已经够乱了,改日再与您提贺兰香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