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缠香(133)
作者:罗巧鱼 阅读记录
一人一马,将惺惺相对的苦命鸳鸯挡个结实。
。
门上纱灯随风摇曳, 晕出的灯影忽明忽暗映照在谢折脸上,照见高鼻薄唇,眉骨压目, 俊美毫无生气,深秋寒意萦绕在他周身, 却比不得他眼眸中的万中之一冷冽。
贺兰香抬脸时,正与谢折的眼睛对视上, 那双黑眸中无光无情,与素日无甚不同, 但贺兰香能明显感受到, 此刻翻涌在那里面的杀意与阴森。
她张口, 想要解释王元琢为何站在这里, 然未等她发出声音,谢折便已转过脸,睨向站立马前的王元琢, 嗓音肃冷,启唇吐出简洁低沉的三个字:“接着说。”
接着说。
说什么。
他把刚才王元琢的表白之言都听到了?
贺兰香头脑嗡鸣,从未在此刻如此埋怨老天怎就没有下上一场暴雨, 好把谢折变成个什么都听不见的聋子。
回过神, 她虽不知自己为何心虚, 仍下意识迈开步子绕开驳色大马,走到谢折面前挡住王元琢, 看着谢折笑道:“有什么好说的,不过是王参事与妾身有缘,在外时吃饭时竟有与妾身偶遇, 加上姝儿妹妹在,三人相谈甚欢, 返家时因天色已晚,王参事不放心,便顺路将姝儿送走,又送了妾身回府,临别多客套二句罢了,能有何好说,妾身不懂将军何出此言。”
她汗流浃背,说着便朝王元琢递了个眼色,让他不准轻举妄动。
可不止她朝王元琢递眼色,谢折也在瞥着王元琢。
雄性之间的对视,是能看见的硝烟,谢折眼神里讥讽发冷,像看一个有心无胆的孬种,仿佛在说:怎么,不敢了?
王元琢受这眼神刺激,气息一重,抬腿从贺兰香身后走出,不躲不避地对谢折恭敬行礼,低头而不弯腰,一身书生文气,不卑不亢道:“回将军,您来得正好,长兄为父,夫人无父母做主,下官便只好向您表明心意求娶夫人,望将军成全下官一片真心,下官叩谢。”
天地无声哑然,秋风瑟缩安静,唯恐惊动风浪,宁静到诡异。
贺兰香听到后面,险些魂飞魄散,万万没想到这王元琢看着好脾气易控制,犟起来竟能亲自朝谢折求娶她?再说他什么时候起这个心思的?为何如此突然,连试探都省了,这简直不是人能干出来的,他若知道她前日晚上才与谢折你情我愿行过鱼水之欢,又会对自己此刻行为作何感想?
不敢去看谢折此时神色,贺兰香克制住头昏脑涨的晕厥之意,扯紧了王元琢的袖子,咬牙切齿道:“王参事喝醉了酒,胡说八道起来,快些回府歇着去吧,不要在这里行荒唐之举了,平白招人笑话。”
王元琢认真看她,温声道:“我没有醉,贺兰,我对你是认真的,我当真想要娶你为妻,择日不如撞日,不如就在今日挑明,也省得我终日将此事悬挂心头,郁郁寡欢,辗转难眠。”
贺兰香头疼无比,已经顾不得谢折在不在旁,冷下脸色厉斥王元琢:“二公子莫非是魔怔了吗?你也不看看你是什么身份,我又是什么身份,撇去你论辈分还得叫我一声嫂嫂,你看仔细了,我贺兰香可是一个未出孝期的寡妇,你堂堂世家公子,大好前程,娶我是要招天下人非议的,这你也愿意吗?”
王元琢坚决道:“当然愿意,为何不愿意,天下人再多,非与我厮守终身之人,再多非议也不过耳边旁风。弱水三千,我只愿取一瓢饮,我在乎的只有你一个人,只要有你在我身边,别说天下非议,就算后世唾骂我都甘之如饴。”
贺兰香欲哭无泪,若早知他会有如此极端之心,她真是见了鬼了才会招惹他。
“你想清楚了,我可还怀着孩子,这你也能不在乎?”贺兰香无奈至极,只好拿孩子说事。
王元琢双目发亮,认真异常地道:“这有什么,你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只要是你生的,那就是我的亲生骨肉,我一定视若己出。”
一声呲啦利响,谢折拔出腰间佩刀,浑身杀气如山,黑着脸吩咐:“来人,去通知王延臣,让他准备料理他家二儿子的丧事。”
贺兰香见谢折举刀,本能般挡在王元琢面前,看着谢折摇头哀求:“不要……”
谢折看着她,眼神冷到极致,口吻不善,“保护他?贺兰香,你真忘了你肚子里的种是谁的了?”
“谢将军不必提醒,”王元琢从贺兰香身后走出,护住贺兰香,口吻一派坦然明朗,“下官知道夫人腹中骨肉亲父乃为护国公谢晖,但那又如何,下官要的是夫人这个人,她过往是谁,是谁的夫人,怀了谁的孩子,于下官而言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喜欢她,她是我的心上之人,这便够了。”
贺兰香气得不行,“王元琢你给我住嘴!”
王元琢声音温柔下去,“贺兰,你不必怕他,你只需告诉我一句,你愿不愿意嫁给我,只要你愿意,余下所有麻烦自有我去料理。”
贺兰香满脑怨愤,应该脱口而出一句“不愿意”的,但在启唇那刻,不知为何,她看着王元琢坚定不移的眼神,她竟动摇了。
几次相处下来,她不是感受不到王元琢的脾气秉性有多难寻,他出身尊贵却性情温和,有才华而无锋芒,知趣亦会寻乐,对上不谄媚,对下不倨傲,他是个真真正正的完璧公子,是京中尔虞我诈漩涡里一股难得的清流。
比起面对谢折的阴晴不定不可托付,贺兰香显然更喜欢与王元琢相处,王元琢身上,有种让她安心和信任的力量,即便她对他没有男女之情,但若论细水长流过起日子,没有谁比王元琢更合适她,甚至说……适合当她孩子的爹。
贺兰香眼里的犹豫与权衡全部落入谢折眼中,谢折眼眸灼烧,双肩皆因体内熊熊燃烧的火焰大起大伏,口中再无赘言,刀尖径直对准王元琢的头颅。
“我不愿意!”贺兰香高呼出声,猛地推搡开王元琢,狠下心瞪看他道,“二公子不觉得你太过自以为是了吗?你为何认为你想娶我便一定会想嫁?全天下好男儿那么多,我贺兰香即便有朝一日二嫁,为何便要一心吊在你身上?”
王元琢眼眶泛红,看着贺兰香,仿佛透过一身尤物皮囊看到脆弱柔软的内心,由衷哽咽地说:“贺兰,我想保护你。”
贺兰香鼻子一酸,冷笑:“你看看刀对准的是谁,先保护好自己再说吧,我可用不着你的保护,再说你对我如此无礼,我们以后也不必往来了,二公子,请你现在便离开,以后也不要再出现在我的眼前了。”
王元琢摇头不应,斩钉截铁,“我不愿与你分开,更不会丢下你一个人。”
这时,马蹄声急促而来,清脆响在石板路面,宿卫军簇拥一名华冠锦袍的玉面公子,气势汹汹包围府门。王元瑛坐在马上,对谢折虚行一礼,看着场面笑道:“我说怎么找不到我家老二,原来是在谢将军府上。元琢,夜已深,该回宫了。”
王元琢不应,“今日我休沐,大哥回去,不要管我。”
王元瑛敛了笑意,冷脸吩咐:“来人,将他给我绑回去。”
左右近卫立即动手,五六个人下马上前,将孤军奋战的王元琢绑个结实,扛起便摞到马背上。
王元琢挣扎不忘呼唤:“贺兰!贺兰!”
王元瑛:“嘴也塞上。”
大团粗布入口,王元琢没了动静,只能发出细碎的唔唔声,眼神仍灼灼盯着贺兰香,眼眶通红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