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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流峥在外寒了一整天的脸,回到长欢宫时仍旧冷着脸。
扶薇正在描绘一幅白鸟图,她抬眸望向杵在门口的人,嫣然一笑,语气柔和:“这么晚才回来?”
宿流峥在她这温柔一笑里,暖了心窝,也暖了脸色。他收了收脸上戾气,走到扶薇身边。
“还有一点就画完了。”扶薇重新低下头,继续去描绘。
宿流峥拽了一把椅子过来,紧挨着扶薇坐,看她弄丹青。
他难得安安静静坐在那儿,扶薇转眸望他一眼,才继续描绘。
蘸碧从外面进来,刚迈过门槛,就见帝后并肩坐在画卷后。蘸碧一阵恍惚,险些认不出那个安静的人是宿流峥还是宿清焉。
再看一眼一对璧人,蘸碧退出门外,悄声避开,不忍打扰二人这样宁静温馨的一幕。
夜里,宿流峥如愿将昨天晚上欠的洞房补回来。扶薇知他心里不痛快,完全纵着他,任他翻来覆去予求予夺。
宿流峥覆在扶薇的身上,歪着头去看床头小几。他突然问:“扶薇,你在抽屉里放了什么?”
扶薇睁开迷离的眸,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轻声道:“没有东西。”
“可我觉得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没有。什么都没有。”扶薇捧起宿流峥的脸,辗转动情地亲吻他。
宿流峥在扶薇主动的亲吻中逐渐沉沦,脑子里只有扶薇,没有余力再想其他。
接下来的十多日,二人蜜里调油。清晨,宿流峥去上早朝时,扶薇仍旧睡着。待他下了朝回来,扶薇已经起身,和他一起批阅折子。宿流峥总是要抱着扶薇,才肯专心去处理折子。
夜里,鸳鸯交颈抵死缠绵。
日日夜夜。
一切都朝着美好的未来走去。
梅姑临走前,将亲手做的衣裳拿给宿流峥。原先在江南小镇,日子清贫,她虽会给儿子做衣裳,却都是用最廉价的布料。这次随宿流峥回来,自进宫那一日起,梅姑就做好了离宫的打算。所以自进宫那一日起,她就开始给宿流峥做衣裳。
到今日,一年四季里里外外的衣裳,给宿流峥缝制了近二十件。
宿流峥抚摸细密的针脚,说:“缝得这么好,我怎么舍得穿。”
梅姑笑:“这话说的,你从小到大,穿的衣裳不都是我缝的?”
“那都是捡我哥剩下的。”宿流峥脱口而出。他并不觉得这话有错,也不觉得这样不好。捡哥哥的旧衣穿,他没觉得不妥,只当理所应当。
一旁的扶薇听见了,却转眸望向他。
宿流峥口中的哥哥,是那个十岁死于虎口的宿清焉,并非扶薇认识的那个“宿清焉”。
扶薇听进了心里,第二日独自去找梅姑说话,闲聊之后,语气随意地提起:“流峥说他小时候总是捡他哥哥的旧衣?”
梅姑神色一黯。
扶薇以为这其中有什么误会,可梅姑却点了头。梅姑叹了口气,道:“流峥自小身体就好得很,很皮实。可他哥哥病弱,凉风一吹就病倒了。我确实偏心。”
“原先他们两个刚出生的时候,身体都还好。是我带着他们逃走……跳江的时候,差点让清焉丢了性命。虽然把他救了回来,可他体质一直很差……”
说起旧事,梅姑心里既有对长子的愧疚,又有对小儿子的歉意。人心不是秤,手心手背也有一软一硬。在日子清贫的情况下,两个孩子若是一个病弱,且是自己造成了他的病弱,心中有愧。偏心就成了自然而然的事情。这不是努力一碗水端平就能解决的事情。
扶薇大致懂了,忽觉得宿流峥是个很善良的人,也很容易满足。
扶薇没有再追问。她转移了话题:“母亲想回水竹县吗?”
梅姑点头,“在那里住了十几年,对那儿的山山水水都熟悉,也有了感情。”
扶薇道:“除了流峥让您带着的下人,把灵沼带着吧。”
“不不不。”梅姑立刻道,“我知道她和蘸碧都是你身边最亲近的人,哪能让她跟我走?”
扶薇含笑摇头:“不是我觉得她好用让她照顾母亲,而是那孩子的心落在水竹县了。”
虽然灵沼从未说过,可是扶薇看着长大的孩子,什么心事都逃不过扶薇的眼睛。扶薇不由有些感慨,她们刚去水竹县的时候,灵沼还是个刚刚及笄的烂漫小姑娘,一年多过去,小姑娘长大了,有了心思。
第二天,扶薇和宿流峥一起送梅姑离宫。
灵沼眼泪汪汪地看着扶薇,哽咽问:“我能不能不走?”
扶薇擦去她眼角的眼泪,柔声道:“给你放三年假,出去走走看看,若三年后觉得无聊了就回来。”
灵沼想了又想,抱进怀里的包裹,用力点点头。
宿流峥皱着眉,侧过脸去看扶薇。
回宫的马车里,宿流峥终是忍不住问出来:“扶薇,你怎么对灵沼那么温柔?对我就没那么温柔!”
“灵沼是我看着长大的,你也是?”
宿流峥语塞。他沉默了下来。
马车辘辘往回赶。过去许久,宿流峥转过脸看向扶薇,才反应过来,问:“二者有什么关联?”
扶薇笑出声来。
宿流峥还欲与她辩上两句,扶薇伸手捏了捏他的脸,宿流峥喉咙里的话便咽了下去。
他低下头,捧着扶薇的手在掌中,捏来揉去。
扶薇侧眸凝望着他,在心里说了句:小可怜。
回了宫,扶薇往长欢宫去,宿流峥却有政务要处理。宿流峥召见李拓议事,李拓临走前犹豫再三,还是劝:“陛下二十有三,是该为皇嗣多考虑了。”
生怕宿流峥瞬间变了脸,李拓赶忙强调自己没有劝他纳妃的意思,他说:“皇后娘娘体弱,应当多进补,养好身体才是。”
宿流峥的脸色这才缓和下来。
李拓走后,宿流峥陷入沉思。
其实……他知道扶薇一直在服避子汤。她不想给他生孩子吗?如果她真不想,他要怎么办?
宿流峥心事重重地往长欢宫去。到了长欢宫,知道扶薇并不在屋内,而是去了花园看花。
宿流峥并没有去寻扶薇,而是大步朝床榻走去。他双腿垂在床下,枕臂仰躺在床榻上。
他最喜欢这张床了,床上有扶薇身上淡淡的香,还有两个人美好的体验记忆。
宿流峥等了好些时候,也不见扶薇回来。他睁开眼睛,歪过头,视线落在床头小几上。
一种莫名其妙地驱使力,催着他起身,拉开床头小几的抽屉。
抽屉里只有一件东西——一个黑色的木盒。
熟悉感逼来,宿流峥伸出手。他的手僵在那里,心里有一瞬间的疑惑——没经过扶薇的允许乱动她的东西,她若生气了怎么办?
可是巨大好奇心勾着他。
我就看一眼,立马放回去……
宿流峥小心翼翼拿起那个黑色的盒子,将它打开。他盯着木盒里的东西,愣了下神,瞬间明白了这是什么东西。
扶薇的抽屉里为什么会有……
剧烈的头疼袭来,宿流峥歪着头抵抗这种疼。
他明白了这是宿清焉的东西。
脑海中浮现一些床笫之间,宿清焉与扶薇的亲密画面。
这些画面,到底是宿流峥的想象,还是压在宿流峥的记忆深处?宿流峥分不清。
剧烈的头疼,让他额间沁出细密的冷汗。
蘸碧捧着一瓶插花进来,看见宿流峥坐在床边,她愣了一下,赶忙行礼。
宿流峥慢慢抬起眼睛,声线干涩地问:“以前,扶薇一直用这个?”
蘸碧看向宿流峥手里的东西,点头称是。
“她以前从不喝避子汤?”宿流峥咬着牙,再问。
蘸碧心中一动。不管什么时候,她总是将扶薇放在心里最重之处,她早就看不过去扶薇日日服用避子汤。她将心一横,垂眼禀话:“是,娘娘以前从不喝避子汤。以前那个您……从不肯让她多吃一口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