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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扶薇还是让下面的人重新去调查当初卫横给她下毒一事。
扶薇揉了揉额角,让车鸾拐去段斐的宫殿。
她很快就要启程去晋,她希望在剩下的几日里多劝段斐几句。她本就不能一辈子守着段斐,如今这场和亲,提前结束了她对段斐的守护。日后他只能靠他自己了。
扶薇刚到,隐隐听见了女子的哭声。扶薇本不欲过问段斐后宫之事,只是那女子的哭声其实凄惨,让扶薇忍不住皱眉。
她止了宫婢的通禀,大步走进去。
花影替推开房门,扶薇看见殿内荒唐的一幕——娴妃赤条条地被绑在廊柱上,段斐正懒洋洋地坐在藤椅里,身心舒畅地听着娴妃哭。
若娴妃不肯哭、哭得不好听,他就会用桌子上的藤条抽打她。
扶薇看得震惊。
花影很快反应过来,反手将身后的房门关上,免得室内的荒唐一幕被外面的宫人瞧见。不过……兴许段斐身边的宫人早就知道这些事情了。
娴妃转过脸,羞耻地望着扶薇,恨不得咬舌自尽。
“怎么不哭了?”段斐愤怒地睁开眼,这才看见立在门口的扶薇。
“阿、阿姐……”段斐慌慌张张地整理好衣服,他站起身,略显狼狈地奔到扶薇面前。“阿姐,你来了,外面那些蠢物怎么不知道通报?真是该死!”
段斐将微抖的手负于身后。
扶薇长长舒了口气,看向花影。花影心领神会,立刻去将被绑着的娴妃娘娘放下来。
娴妃瘫软在地,颤着手去捡地上的衣服。她握着自己的衣裳却不敢穿,畏惧地望着段斐。
“穿上衣服滚出去!”段斐不耐烦地说。
“臣、臣妾领旨……”娴妃这才敢穿衣裳。
扶薇慢慢将娴妃认出来,曾经的高门贵女端庄淑媛一朝入了宫,竟被欺凌至此!
“段斐,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扶薇拂袖,转身离去。纵段斐在后面一声又一声地唤着“阿姐”,扶薇亦不回头,甚至脚步也不曾停顿片刻。
她一口气回到长青宫,双手撑在桌面支撑着站立。
蘸碧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急忙用询问的眼神望向花影。花影叹息,朝她摇头。
好半晌,扶薇缓过来些。她抚着桌边,在椅子里坐下,淡漠地开口:“花影,让秋火不再插手李拓的事情。”
花影愣了一下,才赶忙应声。
扶薇心冷地闭上眼睛。
她不知道那两个流落在外的先皇子是不是真的还活着,更不知道那两个人有没有能力成为一国之君。
可还能差到哪儿去?还会比段斐更差劲吗?
扶薇苦笑。
她突然觉得太上皇挑人的眼光可真毒辣,段斐注定只能当个临时皇帝。
不过扶薇很快就开始焦虑另外一件事情——若段斐退位,如何保他性命?
再不成器,也是她弟弟啊。
她所剩的时间实在是不多了。
第二天,扶薇下了早朝之后,又去了一趟恒梅宫。段琮之还是坐在院子里,看着无花的梅花树发呆。
“你来了。”他看向扶薇,似乎料到了她会过来。
扶薇平静地走到段琮之面前,福身行礼。
“坐。”段琮之随和得像个寻常的老人。
扶薇没有坐。
她说:“扶薇想求陛下一道旨意。”
段琮之仍是随和地笑着,他摇头道:“能下旨的陛下是你弟弟。”
扶薇近日来身心疲惫,不似往常那样绕圈子说官话。她开门见山,道:“请陛下恩准,阿斐假扮侍卫随我去晋。”
段琮之立刻抬眼看向她。
扶薇平静地继续说:“等他跟着我离开,陛下再在宫中放一把火,说段斐死在了宫中。即可另立明君。”
段琮之锐利的目光盯着扶薇,审视着她。他说:“你在说什么?又将皇权当做什么?”
“陛下说我重感情,或许是对的。”扶薇道,“我所要的,不过是我弟弟的平安。”
段琮之盯着扶薇良久,反问:“若我不答应?”
扶薇唇边勾出一丝浅笑:“众所周知,我身体病弱。若没去到晋国之前病逝,也是情理之中。”
她这是用和亲之事来要挟段琮之放过段斐。
段琮之沉默了很久。他隐约猜到就算他不答应,扶薇也会去和亲,她向来大事小事分得清。
只不过放不放过段斐并什么关系,那就是个废物,之所以能这些年安稳坐在皇位上,全靠他有一个好姐姐。
段琮之笑了笑,道:“果然是个重情的。”
他又意味深长地说:“但愿段斐那孩子对得起你的重情。”
扶薇知道段琮之答应了,她悬着的那颗心终于落到实处。段琮之猜得没错,就算他一口咬定不肯答应,扶薇也会选择去晋国。若是那样,她便只能焦虑地另寻他法保下段斐。
扶薇如今心力交瘁,她感觉自己脑子也不像以前那样灵光,多思些便会身体不适,已然难以再想到什么好的法子保全段斐。
回到长青宫,段斐早就等在殿内。他一脸歉意和无措地迎上扶薇,怯生生地唤“阿姐”。
“三日后我启程去晋国时,你扮成侍卫与我同行。”扶薇淡淡道。
段斐的眼睛亮起来,兴奋地说:“阿姐,你终于答应和我一起逃了!”
扶薇疲惫地不想说话,将人赶走了。
她当然不是要和段斐一起逃。等在路上适合的地方,她就会将段斐丢下,彼时宫里会传出他的死讯。而她继续去晋国和亲。
保全他一命,是全这些年的姐弟情分,也是报答养父母的恩情。从此余生,就不再相见了。
五日后,扶薇按照计划,启程离开京城,去往晋国。
一大清早,扶薇早早起身,梳洗打扮,难得穿上鲜艳的红裙。
这一走,再也不会回来,似乎要带的东西还有很多很多,蘸碧和灵沼收拾了几天,还是觉得缺这少那。
蘸碧精心地给扶薇绾发。就算扶薇身体不适,可扶薇向来讲究体面。今日这样的日子,不管别人出于什么样的心情给她送嫁,她都会要求自己端庄高傲,光鲜亮丽地出现在众人眼前。
给扶薇梳好了头发,蘸碧打开首饰盒,给扶薇挑选首饰。扶薇并不喜欢太多首饰,今日也多戴了两支。
最后,蘸碧迟疑了一下,取出首饰盒最里面的那支并蒂莲红玉簪,小心翼翼地戴在扶薇的云鬓上。
她从铜镜望着扶薇的表情,小心翼翼地问:“这样行吗?”
扶薇正在想事情,听见蘸碧的话,她回过神,望向铜镜,目光在那支并蒂莲红玉簪上凝了凝。
“挺好的。”扶薇淡声。
蘸碧松了口气。她刚刚有些怕扶薇责怪她擅作主张。可她又莫名其妙在心里觉得扶薇今日会想戴那支并蒂莲红玉簪。
往日里跟长公主有仇有怨的,今日都闭了嘴,默默相送。毕竟……国家战败,要一个女人去和亲止战是件太不光彩的事情。让这些七尺男儿,颇有些无地自容之感。
车队缓缓穿过京城最宽敞的长街,百姓立在道路两侧,目送他们最尊贵的长公主,为了求和嫁去敌国。他们以为会见到一个哭哭戚戚的长公主,可车鸾之上的扶薇淡然自若,神情倨傲,和以前高高在上的那个长公主并无区别。
担心段斐被认出来,他并不在车队之后,而是先一步离开了京城,在城外等着车队。待扶薇的车队出了城,他才混进去。
段斐很高兴。这些年,他最喜欢的事情就是翻遍祖国山河的地图,看那些游志,在他心里已经有了很多个合适的好地方,可以和阿姐隐姓埋名地生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