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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尘珠(18)

作者:花渡渡 阅读记录


只是如今真正的灵犀琴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出现了,否则到时就不是一百戒尺可以解决得了了。

温存了半天之后,萧启将琴匣放到珠碧手中:“答应你的事本王兑现了,这把琴送给你,这回满意了罢?”

珠碧打开琴匣,乌黑的琴身静静躺在其中,他原先并不曾仔细见过真正的灵犀琴是何模样,因此也不怀疑此琴真假,良久后酸溜溜地答了一句:“珠碧以为是多好的一把琴呢,原也不过尔尔。”

末了,还看他一眼,将挑衅二字尽数刻在了那黑白分明的眼底。

这种蹬鼻子上脸的行径着实可恨,可恶。

更可恨是萧启,对这贱货尚新鲜着,是以无条件纵容。

云舟暗自咬碎一口银牙,细长莹润的手指几要生生揉碎身上衣料。

这番话听在耳朵里也不恼,只是拍了拍他的脑袋,笑:“蹬鼻子上脸了?”

话音一落,他将云舟打横抱起,云舟娇喘一声,旋即搂紧了萧启的腰,转过头来,留给珠碧一个嘲讽的眼神。

珠碧原本就不是真想要这把琴,只是想看云舟的好戏罢了,谁知他俩又当着自己的面搂搂抱抱,心中实在是愤懑不平。

萧启抱了云舟往塌上去,只淡淡地留下一句:“珠碧,时辰不早了,乖乖回去歇息罢。”

珠碧哪还敢再留,咬唇道了句是便灰溜溜地出去了。

云舟今夜并不好过,翌日一早,他伤痕累累地躺在锁云台的塌上,睁眼是满目仇恨。

珠碧,来日方长,我与你不死不休。

此事过后,这两位的梁子便算彻底结下了,从此后一见面便是你来我往的明枪暗箭,心里盘算的歹毒算计层出不穷。

云舟的手段之阴险比起珠碧不遑多让,只是,他到底良心未泯,阴险归阴险,却从未真正想要珠碧的命。其实也不单是为那可怜的一点点良心,最重要的,还是要留着珠碧与他共同分担来自萧启的雷霆雨露。

善恶是非仅一念之差,云舟不曾想到,自己的宽容,反将自己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从云舟瞒着萧启藏起真正的灵犀琴之后就已骑虎难下,注定了真琴泄露之时,就是他大祸临头之日。

不论南馆还是朝堂,人一旦被谁捏住了把柄,便等于将性命全数交到了那人手里,结局往往凄惨,不得善终。

假的灵犀琴被萧启夺来赐予珠碧,珠碧就将之坦荡荡放在萃月轩中,闲来无事便信手拨弄,直到某一日来了个爱琴成痴的恩客,此人是杨清逸的狂热仰慕者,自然识得杨清逸的佩琴。

他起初看着这把琴便隐隐觉得不对劲,又说不出个所以然,但珠碧一口咬定这就是灵犀琴,面上还隐隐显出不悦之色。但恩客不肯就此罢休,按理说乐者对自己的乐器最是爱惜,怎会将之随意赠给别人呢?此番被他撞见了,他定要知道其中原委。

“我可以弹弹么?”

“爷好生无趣!奴都光着身子站在爷的面前了,爷连看我一眼都吝啬,眼里只有这把琴!爷若真爱琴如命,来甚么南馆狎甚么妓?出门右拐过三条街,那里一整条乐馆,不比这里有意思!”

恩客一时无言,还是看着桌上的琴,像流连糖果摊的小童,不肯挪开。

……

珠碧无语,他倒也不敢真的惹怒恩客,取来纱衣披身,慵懒地拨了拨散发:“罢了罢了,爷想弹便弹,奴家在塌上等您。”

于是琴音在指尖流泻,不过片刻,恩客便按弦止音,随后掷地有声郑重开口:“此琴,并非灵犀。”

作者有话说:

领便当倒计时,唉

第14章 东窗事发

——此琴,并非灵犀。

珠碧心中如遭一记重锤,将眉一皱,檀口微张,脸上浮现出一丝薄怒:“这等事情,爷可别胡诌!”

那人十分肯定:“杨清逸前辈还未入仕时,曾与另一乐坛名家于西陵山枕风台上斗了一天的琴,在下有幸,曾亲耳听到杨前辈以灵犀琴弹奏《胡笳十八拍》,其声如金玉,气贯长虹,将山中百鸟都引来了。”

恩客提及此事便不由得面露崇敬之色,抱起面前琴摸上琴身细细摩挲:“此琴显然是有意模仿灵犀琴的外形,但外形易仿,琴声难仿。我方才拨动此琴,其声既浊且涩,与真正的灵犀琴相去甚远。”

知道了真相的珠碧骇然当场,却留了三分窃喜,此琴若真是假的,便说明云舟给他的就不是真的,真琴必定还被他藏在锁云台里,难怪当时王爷要他交出琴来他反应那么小,原来他早就留了这一手。

此番捏住了云舟的大把柄,有这人在,扳倒云舟已不是难事。

虽知如此,珠碧依旧不敢轻举妄动,唯恐事有变数。后来几经谋划,终于当着萧启的面拆穿了一切。

起初云舟面如止水波澜不惊地否认,直到萧启的近卫抱着真琴出现在众人面前,与假琴放在一块时,云舟才彻底慌了神。

肝胆俱裂地望向萧启,幽深的眼眸里竟含了几分令人胆寒的笑意,他转动手中茶杯,不言一语。

云舟跪下求饶,认错,可萧启怎会轻易放过他。

手中滚烫热茶从他头顶缓缓浇下,茶汤从乌黑发间渗出,流过他惊恐万状的美丽脸庞,轻轻一声叹息:“爷给过你机会,是你执迷不悟。”

“珠碧和本王说这一切的时候,爷明明是相信你的。”

不论如何,这是萧启的真话。

他看着云舟长大,捧着他出名,虽然他暴虐成性阴晴不定,但心底云舟总归占有一席之地。

或许没人相信,但这确是事实。

“王爷——”云舟肝胆俱裂,浑身战栗着,他不知该说些甚么来挽回此时的局面。不,确切来说,他不知该怎样才能救自己一命。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或许说甚么都无法改变下场了。

萧启牵起他的双手,与他十指相牵,细细摩挲着他修得圆润白净的指甲,深沉注视着,道:“你曾和本王讨要的介子丘的‘双飞翼’琴,爷早些时候已让人花高价将他拍了回来,本打算找个好日子送给你,如今看来,你已配不上它。”

侧头吩咐身边近卫,挥了挥手,只云淡风轻吐出两字,道:“砸了。”

云舟如雷亟顶呆坐在地,等回过神来,却见他身边近卫以上前一步拿起真正的灵犀琴,云舟无助地张了张口,半天喘不上来气:“爷!王爷……云舟知错了,求爷手下留情,不要砸了它!”

萧启充耳不闻,只将他的手指捏的更紧,近卫并无拖延,已将琴高高举起——

不……不可以。

云舟死死盯着近卫缓缓举过头顶的灵犀琴,那是他活着的唯一寄托了,不能摔……

不能摔。

不能摔!

“不要——”

千钧一发之际,连珠碧也想不到云舟竟然敢挣脱萧启的束缚,不顾一切地扑上去强夺灵犀琴!

萧启也没想到,那一惯柔弱的,温顺的云舟竟有如此破釜沉舟的勇气。

惊讶过后席卷上颅脑的是滔天的怒意,从没有人敢公然挑衅自己的权威,区区一个男妓,定是不想活了。

近卫一时反应不及,灵犀琴竟叫他劈手夺了去,云舟紧紧抱琴入怀,跌跌撞撞地往后退去。

彼时他头发散乱满脸涕泪,口中喃喃自语:“琴在我在,琴毁……我……亡。”

“琴在我在……琴毁我亡……”

“琴在我在……琴毁我亡……”

一连喃喃了三回,到了墙角,已是退无可退。

萧启怒极反笑,起身一把拽住云舟乌黑的长发往后猛扯:“想死?好啊,在这之前,爷会教你领教领教,何谓生不如死。”

云舟还是没能护住他的灵犀琴,萧启将他狠掼在地上,近卫生铁似硬的拳脚踹上他柔软的肚子,云舟痛极,再护不住怀中灵犀,被近卫劈手夺了去。

后只听闻一声闷响,浑身是伤的云舟肝胆俱裂地抬头,只见满眼玉轸抛残,金徽零乱,乌木琴身裂作了两半,入眼皆是狼藉,连着胸腔里一颗遍布疮痍的心,也一同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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