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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符离,屠勋大开府仓,摆出金银。
百姓有人闻讯而来,屠勋便告诉他们,只要愿意为他卖命便可拿钱。
也有人趁机拿钱就想跑回家,被屠勋早就安排好的人直接拔刀斩杀。
如此一来,符离的丁壮竟然都成了屠勋的麾下之兵。
与此同时,武宁将军崔增派都虞侯刘密远领兵数千,想要夺回符离,却在符离城外中了埋伏,火攻袭营,风借火势,刘密元死伤惨重,只能迁营。
屠勋又假装要弃城而逃,引得刘密元追击数百里,入了他的圈套,连同刘密元本人在内被尽数全歼。
此战之后,屠勋愈战愈勇,直接点齐麾下一万余人发兵武宁的州府凤城。
大祸临头,崔增连忙向临近几处写信求援。
就在他的求援信抵达原平府的同日,平卢各地的秋收计数也送到了孟月池的桌案上。
“虽然早知道今年收成不错,看见这结果还是觉得高兴。”
年轻的书吏伸了伸懒腰,脸上是难掩的欢喜:
“大人,今年收成这么好,咱们也能过个安稳年了吧?”
孟月池笑着点点头,看向桌案的另一侧。
“……三千七百九十六石加上七千三百九十三石加上……”
“对了!”
男人抬起头,露出了一张美貌之中又缺乏了点聪明的脸。
“他们算对了!小六也算对了!”
说完,他还很用
力地点头。
孟月池笑着说:“辛苦了。”
男人连忙摇头:“小六不辛苦。”
被孟月池夸奖了,他很高兴,想要凑到她的身边,却因为被教导过很多次了,还是止住了脚步,只是两只手捏着衣角站在那儿。
这男人自然就是孟月池从庐陵带回来的陆寒城,经过了几个月的治疗,他的痴傻还没有明显的好转,好在他的脑袋坏了,却也没全坏,算数的本事还在。
正好他喜欢凑在孟月池的跟前,唯才是用的孟节度使就把他当了个人肉算盘。
这样一来每月还能让他给自己赚点薪俸,没有真成了个被人养着的傻子。
“将粮仓里的粮食入库,陈粮先别急着卖,今年武宁战事起了,流民北来,开仓赈济说不定用得上。”
“大人放心,这些事我们心里都记着呢。”
没什么事可交代了,孟月池起身向外走去,如今自称是小六的陆寒城在她身后探头探脑,还是没忍住跟了出去。
孟月池也习惯了他跟在后面,离开正堂,她入了东边的偏房,里面张挂着武宁的舆图。
在舆图上,符离已经被画了个圆圈。
孟月容拿着军报说:“阿姐,那屠勋身边的谋士有些本事,开库散财一策,迅速补足了兵力之缺。”
“既然是这种打法,那就是得猛攻大城,不然不能得钱,募集的兵跑得也快。”
走到舆图前,孟月池点了点图上的一处。
“凤城,武宁最繁华一地。”
“大人,有急报从武宁来!”
孟月容走过去接过来看了一眼,笑了:
“果然被阿姐说中了。”
孟月池却没说话,她还是看着这张舆图。
门外,小六坐在门槛上,时不时回头看向她。
树影轻动,移到了窗上,穿着一身白色氅衣的女子戴着轻便的纱帽,素淡得像是山里的兰花。
过了好一会儿,孟月池终于开口说:
“凤城一破,江淮往繁京的粮道便断了……楚州来的船还没走吧?你亲自去一趟,跟他们说,陈粮也好,新粮也好,有多少,咱们平卢都要了。”
孟月容看向自己的阿姐。
却只看见了阿姐脸上的笑。
玉衡二十四年十一月,屠勋大破凤城,活捉了武宁将军崔增,兵力骤增至十万余。
同时上书繁京,自请成武宁节度使,统管淮南道各地。
帝不允。
同月,平卢四万大军领命南下兖州,与义武军、并州军共计十二万人对武宁呈合围之势。
玉衡二十四年十二月,屠勋攻占泗州。
玉衡二十五年二月,屠勋率军北上意图攻打兖州,被平卢节度使孟月容麾下大将息猛娘克于泗水河畔。
此役,平卢军歼敌两千,俘虏四千,屠勋战败疾走,仿佛是被打破了胆子一般。
玉衡二十五年三月初,急于建功
的并州都督林珫带人攻占泗州都梁城。
当夜屠勋带人撤出泗州城。
攻占了一座空城的林珫自以为屠勋真的不堪一击,没想到天降大雾,屠勋带兵去而复返。
三万并州军,仅有数百出逃,并州都督林珫死于乱军之中。
玉衡二十五年三月末,叛军围困寿张,江淮粮路彻底断绝。
玉衡二十五年四月,陛下封平卢节度使孟月池为左千牛大将军,总领平叛一事。
将军印信送来的那日,孟月池正在兖州前营。
“敕封左千牛大将军,这就是二品了呀。”
息猛娘还是挺高兴的,古往今来有几个人在二十五岁的时候做到了二品?
孟月池没说话。
帝可予,亦可取,真正拿在手里的才是自己的,这是她六岁时候就明白的道理。
“传令给义武将军王怀义,他自西,我自北,以袭扰之法清缴各城之外的叛军,使其退守城中不可彼此兼顾。”
“是。”
重新看向武宁各地的舆图,孟月池长出了一口气。
比起江左益,屠勋有些地方更难对付。
他带着武宁戍卒们一路北上,跟着他的数百人与他可谓是患难与共,生死相托,自他们叛乱之后,与官兵几次交手能反败为胜,靠的都是这些死忠之人的悍不畏死。
武宁本就多悍兵……
要对付忠勇无畏,最好的武器就是来自背后的刀。
“月容,之前从武宁出逃过来的官吏,你让他们将自己所知的被裹挟投靠了屠勋的人都写下来。”
“是。”
当天夜里,被写好的名册就送到了孟月池的手中。
孟月容做事仔细,除了名字之外,籍贯和出身也都尽量列了出来。
孟月池翻看了一会儿,有些疲惫地活动了一下颈项。
“月池!”
通过哭闹爬行和绝食终于获得了从军资格的小六悄悄坐在桌案对面,小心地探着头。
“月池,我算好账了!”
算起来,陆寒城也已经疯了一年,孟月池都快忘了当年那位从淅川一路跑到庐陵来劝她别放弃科举的陆郎君了。
用手撑着头,她对着小六笑了笑:
“你看看,这上面有你认识的名字吗?”
小六拿过名册,认认真真地翻啊翻。
“这个,张玄易。”
“你认识此人?”
“张玄易,玉衡十年任北山校尉,玉衡十七年升凤城守将。”
“真不愧是干过御前奉旨的人。”孟月池满意地点点头,人肉算盘的新用法让她很惊喜,“还有你记得的吗?”
“越灵棋,玉衡十九年任襄州学政,玉衡二十三年迁为符离学政。”
“越灵棋?”
孟月池在小六认出来的这两个名字上都画了圈。
“既然是玉衡二十三年被贬,很可能是女旧臣遗脉,可以写信问问柳姨母。”
眼巴巴看着孟月池坐回去写信,小六举着名册轻声说:
“月池,小六厉害吗?”
“厉害厉害。”孟月池夸得很真诚。
男子俊秀的脸上浮起了纯粹的笑。
让孟月池没想到的是,几日之后,孟月池等到的不是柳朝妤的回信,而是她本人。
“我被贬谪之后少与人往来,竟不知道灵棋也被贬符离,月池,若是有法可用,你千万要救她。”
“姨母放心。”孟月池一把扶住了柳朝妤,“要不是想要救她,我何必写信问您。”
说着,孟月池将那本名册又给了柳朝妤。
比起才入朝几年的陆寒城,还是在通政司做了许多年的柳朝妤更好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