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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差的。”
“既然不差,你又在怕什么?”
夕昔看向自家前辈。
前辈笑着看她。
她张了张嘴,想说自己天赋极差,毫无根基,若不是侥幸遇到了秦前辈和鹅前辈,她只不过是这九陵界里最不起眼的一块石头、一片烂泥。
金尊玉贵的清越仙君,他是皎皎天上月。
她呢?
她如何能比?
她要是走出去说自觉自己比清越仙君好太多,旁人怕不是要以为她疯了?
可她又说不出口,前辈说过,这世间量人之法千变万化,为人当自守其心。
秦四喜又怎么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
扇子轻轻敲在了女孩儿的额前。
“你不必去想别的,只看此刻,他跪在门外,你跟我同桌吃着涮肉。”
秦四喜语气徐徐,用扇子点了下门外那狼狈的男人:
“我不管从前如何规矩如何,旁处规则如何如何,在我面前,只看这一刻——他跪着,你吃肉的此刻。”
湿润的风席卷着回廊,晦暗的天光从门外照进来,照在秦前辈的脸上。
前辈笑着看她。
“要记住此刻。”夕昔在心里对自己说,“你要记住此刻,心中就再难生出晦涩。”
天下人看她,不过是个运气好的野修。
她要记住,她比那个天生道体、锦衣玉食、身家无尽、驾雾腾云的乾元
法境之主、九陵界第一修士、大乘圆满的清越仙君更值得。
没有根基就不能胜过天之骄子?
五品杂灵根就不能胜过天生道体?
好,她认,她认这些命中注定。
那此刻前辈看她的目光,她为什么不能当做是人生在世的另一条的标准?
铜铃突然响起,一直吃着肉看两人的蔺无执和青苇对视了一眼。
这个叫夕昔的小友已经破了她的金丹心魔障。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再吃一盘肉。
师徒俩动作统一,一人一盘。
心头突然一轻,夕昔也察觉到了自己刚刚差点儿入了魔障,她瞪大眼睛看着前辈,忽然笑了。
“前辈,我、我好了!”
“好了就好。”秦四喜将那本《黄泉洗髓炼神法》递给她,“要是能学,你也可以叫蔺掌院一声师父了。”
“不行!”蔺无执连连摆手,“旁的还有说头,这个秘笈是我姨母写的,夕昔小友要是练这个,我只能代姨收徒,自称一声姐姐。”
什么代姨收徒?还能这么代?
秦四喜笑着说:“那这么一算你的徒弟还得喊夕昔一声师叔?师叔也有点奇怪,不如叫师姨?”
“咳。”蔺无执差点被肉呛到。
师姨是什么古怪称呼?
她刚想反驳,就看见青苇在旁边点头:
“师姨。”
蔺无执:“她还没练呢你叫什么?”
青苇看看神尊,又看看自己师父,意思很明显,神尊都说有缘,那大概就错不了了,她当然得尽早叫了才对。
早点叫人,见面礼也是头一份。
不得不说,在青竹道院待了几百年,青苇这个从前的济度斋斋主之女也颇得青竹道院贪财抠门的精髓。
手里捧着秘笈,夕昔一直笑咪咪的,旁人说什么她都应,一看就是高兴坏了的傻孩子。
鹅吃饱了,用小眼睛看了看她,又转开了小脑袋。
没眼看真是没眼看。
雨一直到了晚上都没停,随性院的院门倒是被蔺无执走的时候关上了。
褚澜之自然还在那儿跪着。
也着实无人在意,只有蔺无执看着碎了的路,很可惜地摇了摇头。
上好的青石,就这么碎了,修的时候还得花灵石。
廊下的灯被风吹得轻颤,秦四喜蹲在地上,把煮好的虾肉喂给了天道猫猫。
“好歹是堂堂天道,吃个饭还得背着人,啧啧啧。”
天道猫猫把头埋进盘子里,假装听不见。
秦四喜却不肯放过它,摸了摸它的小肚子,把它往外拖了下。
沉迷虾肉的天道猫猫被拉长了足足两寸,才终于忍无可忍。
“被褚澜之知道了你囚禁天道,又是什么很光彩之事吗?”
说完,天道猫猫又爬回去继续吃。
秦四喜不作弄
它了,嘴上却不闲着,又问:
“他还见过你?”
“嗯。”天道猫猫吃完了最后两块虾肉,又舔了舔盘子,这些虾是蔺无执从南洲带回来的,真好吃,喵。
不对,是它堂堂天道,不能浪费。
尾巴一勾前爪,天道猫猫蹲得很端庄。
“人魔混血,一生下来就是九陵界气运所钟之人,我、我身为九陵界天道,自然要去看看。”
其实是好奇又贪玩吧?
秦四喜看着它,都能想象到它趴在云头结果被人发现的倒霉样子。
“你去看看,他就发现你了?那时他几岁呀?”
天道猫猫的尾巴动了动,它没忍住,又开始洗脸。
“他才没有发现呢。”
秦四喜看着它的样子,忽然明白了过来:
“发现你的是微生琴,你也不是专门去看他,你也是去看微生琴的,是不是?”
天道猫猫停下了洗脸的动作,低着头看着自己的尾巴。
看它难得没有嘴硬反驳的样子,秦四喜心里一软。
折月皆萝不见了,盛九幽死了,那位藤妖出身的丹修也未必有什么好处境,只剩了微生琴在乾元法境深处生了个孩子,天道猫猫去看微生琴,何尝不是想念折月皆萝?
“微生琴发现你了?”
天道猫猫舔了舔爪子,才说:
“她是卜修,和折月皆萝也是因为巫术相识,折月皆萝说她有堪破天机之能,若假以时日,也能飞升成神。”
天道猫猫抬起头。
“我想问问她知不知道折月皆萝去了哪里。”
“她怎么回答你的?”
听见秦四喜这么问,天道猫猫顿了顿:
“她说,她已经没有占卜之力了,她的天眼被毁了。”
想要征讨魔族的盛九幽,想要拯救苍生的折月皆萝,想要让魔修与修真者和谐相处的微生琴,想要让藤妖光明正大生活在九陵界的谢青藤,她们都没有好下场。
翠绿色的眼睛看着眼前的神,天道猫猫又低下了头:
“我每隔几年就会去看看她。”
顺便也就看见了褚澜之一点点长大。
“我告诉微生琴,她的儿子是气运所钟之人,万年来最有可能飞升成神的修士。”
天道猫猫又开始舔毛了。
它舔了好一会儿,才说:
“没多久,微生琴就死了,自尽了。”
猫猫的语气有些委屈:
“褚澜之以为我害死了他娘亲,那之后每次他遇到了些挫折,就以为是天道在害他。他将一界气运聚于一身,已经比寻常人顺利许多了,三灾九难五劫都没困住他,他想要找到‘转灵鉴’,数千年没有现世的东西也能被找到,修炼出了岔子掉落凡人境还能遇到你……”
天道猫猫越说越委屈。
它才没有特意去欺负褚澜之。
如果它这么厉害,它
为什么不让那些害死了折月皆萝的人都倒大霉呢?
偏偏褚澜之每次遇难成祥都会来一句:“天道你又能奈我何?”
天道,天道只是一只猫猫啊!天道根本没想拿你怎么样呀!
猫猫我呀!
只是想让这个世界完蛋,并没有让你更倒霉呀!
秦四喜听笑了:“褚澜之认为你害死了他娘,从此就恨上了你……这还真是他的做派,稍有挫折,便觉得是旁人动了手脚。”
天道猫猫无奈地瘫倒在地上。
这些话,它真的憋了好久了。
一直带着小纸鹅在一旁遛弯儿的鹅都忍不住拍打着翅膀笑了起来,也不知道是在笑天道,还是在笑门外跪着的那个“嘎”。
秦四喜真正关心的却是另一件事。
“褚澜之从降生起,就是这九陵界最有可能飞升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