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乖得很。
这个轻松的念头在用完饭后就消失了。
钟宴笙肠胃敏感脆弱,平时的饮食就很清淡,在家里不喜欢吃的一口都不会动,唯一馋嘴的也就是点心。
但他也不会多吃,一块点心,能慢吞吞地咬上一盏茶的时间,这会儿勉强自己吃了些浓油赤酱的,胃里急速不适,开始翻江倒海,赶紧夺过旁边的清茶喝下去一口,试图镇下去。
萧弄察觉到他状态不太对,皱眉起身走过来:“怎么……”
钟宴笙脸色苍白,来不及回话,冲到一旁的粉彩大肚瓶边,胃里一搐,抱着瓶子哇地吐了出来。
萧弄:“……”
萧弄难得怔愣了一瞬,立刻过去,轻轻拍了拍钟宴笙的背,回头厉声吩咐:“把楼清棠提过来。”
钟宴笙吐得头晕眼花的,手脚发麻,抱着那个大肚瓶,几乎把胃里都吐空了,小脸惨白惨白的,额头浮着层虚汗,眸中含着泪意:“对不起……”
这个粉彩大肚瓶瞅着价值不菲,就是花里胡哨的吵眼睛,挺难看的。
看得他胃里更难受了。
萧弄沉着脸没说话,看也没看那个瓶子,弯身把钟宴笙抱了起来。
钟宴笙吐得没力气,软趴趴地由着他抱起自己,半死不活地想,这都是定王殿下第三次抱他了吧……算起画舫上那次,可能是第四次。
殿下似乎还怪好心的?
楼清棠跟萧弄谈完话,刚离开王府没走多远,就被展戎抓了回来。
匆匆赶回萧弄的卧房时,萧弄绞了热帕子,在给钟宴笙擦脸擦手。
几刻钟之前还活蹦乱跳的小美人,这会儿神色萎靡地躺着,脸色白得跟张纸似的,低垂的眼睫湿漉漉的,像只落水小鸟,瞧上去可怜得很。
楼清棠跟着展戎绕过屏风,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望着钟宴笙,深深觉得,就算萧弄肯拿钟宴笙放血给他研究,对着这张脸,他可能也有点难下得去手。
听到有人进来了,钟宴笙也没精力看,就算是吐完了,胃里还是很难受。
萧弄拂开他的额发,摸了把他渗着汗的冰凉额头,不知为何,脸色比钟宴笙还难看:“还是很不舒服?”
钟宴笙白着脸点点头。
萧弄的手还有点余温,伸进被子里放在他的肚皮上,隔着薄薄的衣物和皮肤,捂在他胃上。
那只手盖在胃上,胃里的不适感也减轻了点,钟宴笙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挣扎。
萧弄头也不回:“愣着做什么,过来看看。”
也不看你护食那样儿,谁敢擅自过去。
楼清棠撇撇嘴,上前几步,三指搭在钟宴笙的腕上,诊了会儿脉象,又问钟宴笙感受如何。
钟宴笙上次在画舫上神志不清的,记不起来还有楼清棠这号人,但看他像是大夫,便沙哑着嗓子,一一答了。
楼清棠心里有了数,走到桌边摸出纸笔,刷刷几下写了张方子:“肠胃太虚,去抓药熬好,等会儿睡前喝,再煮碗小米粥,加点瑶柱——你给他喂什么了?”
后面这句是问萧弄的。
看着钟宴笙虚弱的样子,萧弄脸色仍旧沉着,没有答话。
楼清棠望了望因为太过虚弱,几乎快睡过去的钟宴笙,啧声感叹道:“英武无双的定王殿下啊,你可真是捡回来了位小祖宗。这小祖宗身娇体贵,容易生病,可不能用你养踏雪的法子养,当心给养死了。”
最后一句话点着了萧弄:“滚。”
楼清棠飞快地滚了。
瑶柱小米粥煮好的时候,钟宴笙已经睡着了。
看上去睡得不怎么舒服,额上一直冒汗,萧弄坐在床畔,眸色晦暗不明,直到展戎端着温好的小米粥进屋了,才把他摇醒:“迢迢。”
钟宴笙迷迷糊糊睁开眼,唔了声,声音细弱:“殿下。”
萧弄的手指抚了抚他冰冷苍白的脸,带着几分怜惜意味:“起来吃点粥。”
钟宴笙从前吃坏了东西,也会吐,吐完眯一会儿,侯夫人就会把他摇醒,让他吃点热乎的东西暖暖胃。
他很习惯如此,点点头靠坐起来,神思还有些游离,便也没注意喂饭的人是谁,萧弄喂一口他吃一口。
看起来跟之前在饭桌前似的,给什么吃什么,乖得不行。
萧弄心口却堵着股难言的郁气,喂完温热的瑶柱粥,看他的脸稍微恢复了点红润的气色,才接过帕子擦了擦手,语气有些严厉:“吃不惯王府的饭菜,为什么不说?”
钟宴笙偷偷看他一眼,小小声,但很诚实:“……不敢。”
萧弄不咸不淡道:“我看你胆子也不小,被本王伺候得还挺心安理得。”
“我没力气嘛。”钟宴笙委屈,“您放我回家不就好了。”
他有点想爹娘和云成了。
看着他被带走,云成肯定吓坏了。
说不定钟思渡也吓到了。
可是天都黑了,淮安侯和侯夫人似乎还没有来定王府要他……
联想到上次垂钓时淮安侯的反应,钟宴笙不太灵光的小脑瓜迟钝地意识到了一件事。
定王殿下带走他,好像是得到了默许的。
萧弄果然忽略他的后半句,坐在床头,拧着眉道:“有什么不适应不舒服的地方,尽管告诉我,不要自己忍着。”
钟宴笙眨巴眨巴眼:“真的吗?”
萧弄:“嗯。”
他不想再见到钟宴笙吐成那样了。
“……那您的手可以先从我肚子上拿开吗?”
萧弄面不改色:“给你捂胃。换个要求。”
钟宴笙感觉他好不实诚,说话不算话。
只好又提了些别的:“枕头用着不舒服。”
太硬了。
“被子也不舒服。”
太沉了。
“床幔可以换吗……”
太暗了。
钟宴笙已经从淮安侯府默许的态度、以及萧弄的态度里,明白了自己可能要在定王府住一段时间,为了不再吐成今晚这样,又比划着手指,挨个认真数:“我不能吃羊肉,牛肉只能吃炖的,猪肉只能吃里脊,姜蒜有一点点沫子就好,芝麻酱吃了也会吐的。”
萧弄:“……”
萧弄挥挥手,示意身后目瞪口呆的展戎,去吩咐府里负责内务的准备。
直到此刻,萧弄才真正意识到了,那封下午送进王府的信里,长篇大论的叮嘱并非废话,反而意义重大。
钟宴笙这只小雀儿,的确很不好养活。
作者有话说:
迢迢想隐藏身份的时候:你找的是迢迢,跟我钟宴笙有什么关系。
瞎弄阴阳怪气的时候:我找的是迢迢,与你钟宴笙有什么关系?
主打一个逗老婆(
手忙脚乱开始学习养老婆的瞎弄,终于意识到了老婆很不好养活。
开启一段同居生活!
第三十五章
定王府里的都是萧弄带回来的暗卫和亲卫, 办事效率极高。
没有等太久,屋子里的瓷枕就换成了软枕,被子换成更轻软的冰蚕丝, 床幔也换成了丝绸, 连屋里的地上都铺上了厚厚的羊绒毯子。
钟宴笙恢复了点元气, 感觉浑身汗津津的不太舒服,亲卫们哐当哐当拆床时, 先去沐浴了一番,回来坐在床上,检视软软的冰蚕丝被和枕头。
萧弄抱手倚在床柱边, 瞅着沐浴完后脸色红润, 乌发松松披散着的小美人, 直到这会儿, 冷沉沉的神色才化开了般,恢复了以往的懒散随意:“满意了?”
钟宴笙不太满意地捏了捏手里半软不硬的枕头,看在是展戎翻遍库房才找来的份上, 勉勉强强接受了:“还可以。”
虽然有点难养活,不过看他这样子,倒是养得人心甘情愿的。
让人想把世间最好的东西都递到他面前。
萧弄脑中掠过这个念头, 神色不由滞了一瞬,垂下眸子, 瞅了瞅钟宴笙:“准备睡了?”
钟宴笙嗯嗯点头,抱着小被子, 朝着萧弄投来个“你怎么还不走”的疑惑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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