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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嘁,你说得还怪大度的。”月鎏金深知他是个小心眼儿,一点儿都不相信他的话,“你要是真大度,就先死一个给我看看再说啊!”
宸宴:“……”
月鎏金:“你又死不了,说这些空话干嘛?”
宸宴沉默片刻:“既然话赶话都已经说到这儿了,我不死一个证明给你看好像也不行了?”
月鎏金:“……”我竟无话可说?
宸宴笑了笑,低头,轻轻地在她的额头上亲了一下,好奇地询问道:“还有什么是有关凤族的习俗或者传闻么?”
月鎏金想了想,说:“雌凰怀孕之后,雄凤必须要担当起猎食养家的职责,所以如果是遗腹子的话,必须随母亲的姓氏,必须要加入母族的群落,成为母族的战斗力量,因为父亲没有参与养育,没有付出关爱,所以没资格被继承姓氏,哪怕他已经不在了。”
宸宴的呼吸一滞,下意识地垂眸,慌乱地朝着月鎏金的小腹看了一眼,心道:你可千万别怀孕。
一个人生孩子,实在是太苦了。
“你们雌凰,容易受孕么?”宸宴很是紧张。
月鎏金实话实说:“我又没怀过,我怎么知道?但是,咱俩这种族都不同,你还是别太期待了,能怀早在断崖海就怀上了。”
宸宴舒了口气,但还不等他这口气舒完呢,月鎏金就又给他来了一句:“可是我娘生了好几个。”
宸宴一惊:“你爹也不是凤族?”
月鎏金:“我爹当然是,不然我就是混血了!我的意思是说,说不定我和我娘的体质一样呢?所以我肯定是没问题的,但你也别灰心,别气馁,继续努力,咱俩迟早会有孩子的!”
“……”
你这意思是说,要是怀不上,问题就全出在我身上呗?
宸宴一时间都不知道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了。
随后,月鎏金又说了句:“我最小的那个弟弟也是遗腹子,跟了我娘的姓氏,我娘也姓秦。”
宸宴了然:“所以你很疼爱秦时?把他当成了自己的亲弟弟?”
月鎏金点头:“嗯。”
宸宴道:“秦时对你确实也挺好的。”
月鎏金:“是吧,他就是挺好的,就是偶尔有些小孩子脾气,单纯了一些。”
宸宴心说:就他还单纯呢?满肚子都是心眼子。
但秦时确实忠于月鎏金,他不能够说他的不好。
想了想,宸宴又问了句:“你可不可以给我讲讲你小时候的事情?”
月鎏金也看出来了,他今晚是铁了心地要和她一说到底了。
那就陪他说说话吧。
虽然春宵一刻值千金,但来日方长得很!
“我小时候,可喜欢和我弟弟妹妹们一起去寝殿门口的那片七彩湖玩了!”在月鎏金的记忆中,有关那座七彩湖的记忆是最深刻的,所以首先讲起的就是这座湖,“我们凤凰不善水,但我们喜欢嬉水,每天落日黄昏,都会有成群结队的小伙伴们飞来山顶,一起在湖畔边玩水,但每年都会有小凤凰不小心跌入水中被淹死,所以我娘亲不喜欢我们去山顶的湖边玩儿……”
说着说着,她就忍不住打了个困倦的哈气,然后才能够继续说道:“阿娘怕我们也淹死,所以我们每次一去,她就骂我们一次;每次一去,她就骂我们一次,反正就是去一次骂一次,但我们很顽皮……我们、我们特别喜欢、喜欢去山顶、玩……”
越讲,她的语气越慢,声音越低。
宸宴一直在安静地聆听着她的讲述,左手揽住她的后腰,右手最先是搭在她的腿上的,后来在不知不觉间慢慢上移,先落在了她的肩头,而后贴近了她的脸颊,用指背轻轻地刮蹭着她的脸颊,最后,用拇指抵上了她的眉心,轻轻地摩挲着。
月鎏金只觉得自己越来越困,越来越困,好像有一阵暖洋洋的风顺着眉心钻进了她的灵核里,像是儿时的晚风,吹着吹着,就把她的灵核给吹熄了,自己也跟着睡着了。
她双目紧闭,靠在宸宴的胸口,睡得又沉又深,再也注意不到身边的任何变化。
宸宴低头看着怀中人,逐渐红了眼眶,视线也逐渐模糊了,一双湿润的眼眸中尽含亏欠与不舍,笔挺的肩膀也早已松垮了下来,伴随着抽泣,微微耸动着。
“对不起阿金,对不起……”
不能陪你到白头了。
十五天时间,像是眨眼之间就过去了,他不得不与她告别。
虽然他真的很想陪伴她到天长地久,但地魔眼不得不封。
他是九重天神。神族存在的意义,便是救济苍生。
他也曾寻觅过无数种去封印地魔眼的办法,但无一例外地失败了,除了以身殉道,他再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了。
自古忠义两难全,选择苍生,就只能辜负爱人。
他很爱她,却不能陪她长厢厮守……
夜色寂静,平凡如常,宸宴小心翼翼地将月鎏金放到了床上,又给她盖好了被子,贴心地掖好了被角,然后,换上了他还是九重太子时常穿得那件玄黑色长袍,用乌金的发冠,端端正正地竖起了自己的长发。
纵使神族全族泯灭,他也还是九重太子,神族的颜面与骨气不能丢,哪怕是去赴死,也要体面从容。
然而就在他准备离开之时,忽然又想到了什么,随即,从腰间的玉带上解下了系在上面那块墨玉质地的龙形环佩,悄无声息地放到了月鎏金的枕畔。
记得,她初去九重天时,无意间看到过这枚玉佩,想要,他没给。
那时的她似乎什么都想要,看见一件东西就问他要一件东西,不给就生气,就发脾气。
起初他觉得她是妖性野蛮,贪念横生,后来才逐渐明白,她只是对这个世界有好奇、有探究,但初时成人之时却没有被好好地对待,被虐待出了尖锐的性格,所以才会如此的蛮横。
她已经吃了很多了的苦了,不应该再吃更多的苦。
是他对不起她。
宸宴放下了那枚龙形墨玉,本是想再轻抚一下她的脸颊,却在抬手的那一刻骤然收回了手臂……何必呢,再多耽误一刻钟,他可能就不想走了。
因为他现在,已经不太想死了,他终于在这世间找到了属于自己的繁华与念想。
可这凡尘万事,都不能够如他所愿。
宸宴强忍下了满心的不舍,长叹口气,果断转身,离开了她的寝殿,出门后便化为了一条黑龙,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梧桐山。
地魔眼几乎已经处于全开状态,其中冒出的邪祟之气已经弥漫了整个凡界,遮天蔽日,吞灭山河。
他化为了人形,如同往日里每天清晨的常规打坐一般,从容不迫地盘起了双膝,端坐在了那颗高耸出地面的地魔眼的乌黑眼珠之上,抬起双臂,十指灵活结印,逐渐消散了自己的身与灵。
他要用自己的半幅神骨与一身肉灵,彻底净化地魔眼。
他本以为,自己在临终之前,可能再也见不到她了。
哪知就在他神形俱散的那一刻,她竟手持听风朝着他飞扑了过来,眉目狰狞歇斯底里,脸上挂满了悲痛的血泪。
但那时的他已经听不到她的嘶吼了。
他张开了双唇,本是想对她说“抱歉”,然而开口,说得却是:“别哭……”
她一哭,他就心疼。
他亏欠她太多。
最大的亏欠,便是引她入世。
他不该渡她成人。成人之路,太苦。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统统都要体验过一遍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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