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谛翎垂眸,目光悲悯地盯着二人看了一会儿, 长长地叹了口气,随之朝着左边的那位仙兵狱卒伸出了自己修长白皙的右手,动作轻而缓,看似十分温柔,却并非是为了扶他起身。
那只好看的手在骤然间变得杀气四溢,手下金光绽起的同时,一掌打在了那位狱卒的天灵盖上,当即就将他的头盖骨打了个粉碎,连带着前额的灵核都被打爆了。
在谛翎悲悯地注视中,那位狱卒的尸身一歪,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右边的那位胆量较小的狱卒当即就被吓得屁滚尿流,浑身发抖地跪在地上,一边哭着磕头一边悲切哀求:“求仙君饶命!求仙君饶命!”
谛翎眼眸低垂,神不改色地注视着他,轻轻启唇:“把牢门打开。”
狱卒哪里还敢再忤逆谛翎,立即从自己的储物戒中调出了牢门的钥匙,慌里慌张地去开门,又因过于害怕,拿着钥匙的手一直在抖,接连对了好几次才对上锁孔。
“咔嚓”一声响,玄铁焊制的牢门被推开了。
宸宴的神情早不再似之前的那般无动于衷了,从谛翎无缘无故杀人的那一刻起,他的眼眸就震惊地抬了起来,满目愕然。
谛翎却仅是微微一笑,又在电光火石间如法炮制,再度杀死了第二位狱卒,目光始终温柔又悲戚。
第二位狱卒的尸身不偏不移地倒在了宸宴身前,从碎裂的炉顶内溅出的血液与脑浆尽数落到了宸宴的衣衫上。
宸宴的呼吸彻底停滞了,微微放大的瞳孔再度狠狠震颤了一番,如遭雷击般怔愣了许久之后,他才回过神来,当即就铁青了面色,怒不可遏地质问谛翎:“这二位狱卒不过也是在卑微苟活,你又何故对他们痛下杀手?!”
谛翎神色笃定,斩钉截铁:“他们二人,可不是我杀的,而是玉尊大人你为了越狱,所以才对他们痛下杀手。”
宸宴越发震怒:“这就是滥杀无辜的理由?只是为了逼我越狱?”
谛翎不置可否,目不转睛地盯着宸宴看了一会儿,长长地叹了口气:“神君,你心系苍生,慈悲为怀,但是,你生错了时代,看不透着当今的世道,更不懂如今的天庭。”说完,又面带悲戚地看了一眼地上的两具尸体,“滥杀无辜也并非我所愿,心狠手辣也并非我所想,但我若不这么做,你永远离不开这座牢笼,因为你总是不舍得牵连无辜,不舍得令人微言轻之人为难,但这世道哪有你想的那么美好?不令别人为难,就是让自己为难。不让你宸宴为难,不让那两个狱卒为难,就只能让我谛翎为难。”
宸宴依旧是雷霆震怒:“我离开这座牢笼之后,对你可有天大的好处?甚至不惜让你以两条无辜性命为代价?!”
他最痛恨的就是杀戮。
更痛恨对无辜者、对弱小者的杀戮。
他悲天悯人,心怀大义。
但如今的世道,并不能够成全他的慈悲之心。
谛翎在心中长叹了口气,神不改色,淡淡启唇:“卑职敬佩玉尊大人的为人,所以,卑职希望您平安无忧地活下去,这是苍生之福。”
宸宴根本不可能轻信他的话,冷笑一声:“我若不走呢?我若是直接去找尊芙,揭露你的罪行呢?”
谛翎不置可否,淡淡一笑:“今日我下凡了一趟,遵从尊芙的旨意,去诛杀那只不知天高地厚的凤妖。”随即便从自己的储物戒中调出了一个包裹着圆球状物体的麻袋,麻袋上的上半部分被攥在了谛翎的右手中,还是原本的土黄色;麻袋的下半部分却早已被从里面渗透出来的血液染成了黑红色,甚至还有血滴不断地从麻袋底部滴落,很快便在谛翎的脚边汇聚成了一摊血洼。
宸宴当即僵在了牢笼里,面色骤然惨白无比,双唇却在控制不住地发颤,如同在猝不及防间经历了一场剧烈的地动山摇,连带着目光都在颤抖,整个人惊惧、无措到了极点。
谛翎不置一言,直接将手中的麻袋抛给了他。
宸宴甚至不敢伸手去接,大脑里面一片空白。包着球状体的麻袋直接落到了他的双腿上,砸得他浑身一震。一滴冷血随之溅到了他的眼底,如同硫酸般灼人,灼得他半侧脸颊都开始麻痹了。
袋口微微散开了一些,露出了一颗黑漆漆、毛茸茸的脑袋。
不是人头?
宸宴愕然呆滞地愣了好久,才回过神,立即伸出了止不住颤抖的双手,极快地剥开了裹在那颗圆脑袋外面的麻袋,这才看清楚,麻袋里面装的,其实是一颗黑狗头。
如同劫后重生一般,他猛然闭上了眼睛,长长地舒了口气,脸色却始终青白,前额渗出了一层冷汗,显然是被吓得不轻。
谛翎却笑了:“请神君放心,卑职知晓您对那只凤的感情非同一般,所以,便私自做主,留了她一命。”
宸宴咬紧了牙关,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之后,才重新睁开了眼睛,眼眸中既有残留的惊惧,又有对谛翎的滔天怒意:“你到底想做什么?”
谛翎面露无奈:“当然是成全您与那只凤妖。瞧在我留了那只凤妖一条命的份上,您也应当记下我送您的这份大人情。”
宸宴的神色和语气如出一辙的冷硬:“你倒是会诡辩,成全是假,是怕我留在天庭,误了你的好事才是真!”
虽然他不知晓谛翎到底打的是什么如意算盘,但如果不是为了提防他,又何必要冒着被尊芙诛杀的危险来释放他?
显然,谛翎是在走一步险棋。
面对着宸宴的质问,谛翎也并未流露出任何异样的情绪,始终气定神闲:“既然神君能看得透,又何必为难我呢?你我二人,都是为了天下苍生。只是您的思想实在是太过理想化了,你想让苍生安、想让苍生稳,可纵观当今的局势来说,安稳是永远不可能存在的。苍生无情,天庭无义,你唯有比他们更无情、更无义,才能打破陈规,塑造出一个稳定的新局势。我只是在顺天而为。这天下,本就是地狱。想逆风翻盘,就只能先入地狱,而非向您那样心慈手软,高悬九天。天道也早就向您说明了,当今世界,已经不需要悲悯的神了,天道需要的,是断臂求生的革新者。”
宸宴不置可否,垂下了眼眸,悲悯地看向了地面上那两具狱卒的尸身:“你掉的那只手臂,是无辜者的性命。”
可若是不斩断那只布满了脓疮的手臂,死的人只会更多。
尊芙及其背后的八大世家高坐明堂、朱门肉臭,弃天下苍生于不顾,一心只想着扩张疆土、篡改天道,残虐无比,也疯狂无比。那就,顺着他们,火上浇油,让他们疯到极致,让他们的野心尽燃,让他们自取灭亡。
这也确实是一步险棋,成则天下安定,败着全盘皆输。
但是,不破不立。
置之死地而后生。
谛翎却没有对宸宴解释那么多,因为他心知肚明,他和宸宴的理念不同,对这天下的理解也不同。话不投机半句多。
谛翎索性结束了这个话题,转而对宸宴说了句:“您还是快些天牢,去找那只凤妖吧。死在她手下的性命,可比我多多了。”
*
无疆门后山。
月鎏金的前胸疼得要命。谛翎的那一掌也实在是狠毒,也不知道打断了她的几根肋骨。
她甚至还在剧烈的疼痛中昏厥过去了一番,不知过了多久才重新醒来。
然而,月鎏金才刚刚拄着银月长刀从地上站起来,不远处的台阶尽头就传来了两道重叠在一起的清脆喊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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