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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落下,窗外回廊传来脚步声,方幻转过去,果然看到陆恒做完早饭回来了。
陆恒见到她,愣了愣,手上动作未顿,咻的一下就从乾坤戒中变出一大篮子早饭。
吴忧江大宴下午就开宴了,他们早上不宜吃太腻的东西,陆恒便做了素肉夹和枣儿糖粳粥,烂熟的鲜蕈和笋碎儿裹着薄薄的酥脆面皮,一口咬下去,口感和肉像极了,回味却比肉清爽舒口得多。
群玉忍痛把自己那份早饭分了一丢丢给方幻。
素肉夹热得像刚出锅,烫手得很。
方幻双眼发光,自己取了篮子里的油纸,胡乱包起素肉夹就往嘴边送。
陆恒坐在她对面,连着拈了两三张油纸,细心折成方方正正的袋状,再把素肉夹放进去。
方幻心说,长得帅的人连吃饭都穷讲究,下一瞬,却见陆恒把那块包好的素肉夹轻轻放在群玉面前,随后收回手,继续折油纸。
直到折了四个纸袋子,足够群玉循环使用,怎么吃都烫不到手,他才开始吃自己的早饭。
群玉吃饭并不安静,一边风卷残云似的往嘴里炫,一边发出幸福的感叹声,把陆恒的厨艺夸得上天入地世间独一份的好。
方幻听了没一会儿,耳朵都要长茧了,可是陆恒好像非常享受这些夸赞,有时他会叫群玉认真吃饭,安静一点,别噎着了,可群玉要是一会儿没夸他,他又会撩起那双清雪似的眼睛,含着一丝期待静静地看着她。
枣儿糖粳粥里似乎加了山楂碎,生津开胃,群玉一连喝了好几碗。脸上不小心沾到汤水的时候,马上就会有一条干净布绢递过来。
她习以为常地接过,擦了擦脸,丢在桌边。
吃完饭,群玉说要帮忙收拾,还没等她动一下手,又是咻的一下,空碗空碟等杂物瞬间消失,陆恒手上变出一块干净的湿布,三下五除二就把桌子擦得干净如新。
不知他带着碗碟去哪儿清洗了,回来之后也不坐下歇会儿,忙不迭又开始烧水泡茶,青涩甘醇的茶香渐渐充盈在房中,驱散了早饭的油烟气息。
方幻完整看完这一切,整个人都惊呆了。
趁陆恒煮茶,离她俩远,方幻扯扯群玉衣袖,低声问:“你确定他不喜欢你啊?”
群玉点头:“很确定。前几日我和他说,不要把我当亲妹妹看,他那表情,就像被人拿刀捅了似的。”
方幻:“我怎么觉得他挺喜欢你的。就刚才,你吃饭的时候,他眼睛好像长你身上了,无时无刻不在看着你。”
群玉:“那是因为他喜欢看别人吃他做的饭。”
“才不是。”方幻轻哼,“我也在吃,我还掰了点素肉夹喂居居,他连一个眼神都没给我们。”
群玉想了想:“也许是因为你吃的不好看。”
“你那样胡吃海塞难道好看?”
“谁胡吃海塞了?我明明很注意形象的!”
“注意形象个鬼……”
方幻懒得和她争论这个问题,思绪一转,计上心头,
“我想到个法子,能测试一下他对你的心意。”
“什么法子?”
“你先答应我,等会什么都听我的。”
“……”
“不答应算了,咱们缘尽于此……”
“答应答应。”
群玉赔上笑脸,还没来得及问一问究竟是什么法子,方幻便扭过头,望着窗外白日青天,地上软红香土、车马纷纷,忽地抬高音量,状似无意地对群玉说:
“外面好热闹啊,早就听说今年大宴,吴王遍邀各地权贵豪杰,除了那些一把年纪的老头子,还有好些风华正茂的青年才俊,诸如景州今年会试解元赵公子、兴庆府的周少将军、汾王府的世子次子……尤其是这位汾王世子,据说是中原第一美男,帅得惊天动地,常常引来少女竞相追逐,只为多看他一眼。怎么样,你是不是心动了?”
群玉:?
啥玩意儿?
见方幻挤眉弄眼,群玉只得干笑两声:“哈哈,好像是的呢。”
方幻:“今晨有祭江典礼,青年才俊们都要随吴王去江畔观礼……看你这表情,一定很想去围观帅哥吧?”
“为什么啊,他们有什么好看……”
群玉话说一半,又在方幻瞪视下改了口,“好看死了,我想看。”
“就是嘛。”方幻笑起来,意有所指,“还是得多看些新鲜面孔,一直盯着同一张脸,长得再帅也会看腻的。”
不远处的茶案边,陆恒背对她们,应是听见了方幻那些话,而他自始至终没有任何反应,默默煮着茶,气质淡漠,浑然物外的模样。
直到听到身后传来桌椅挪动声音,他才回过头,温声问群玉:
“要出去了?”
“嗯啊。”
群玉不知该怎么答,一只手被方幻拽着,直把她往门口拖。
“再不快点,帅哥们的车架都要回府了,我们就啥也看不到了。”
方幻催促道。
“等一下……”
群玉绕到妆台前,拿起一只簪花插梳,插到发髻前方。
她最近变得爱美了些,自学了绾单螺髻,出门前总要往头上插点什么,才觉得像样。
今日要赴大宴,她穿了鲜粉的衣裳,罗裙随步子晃荡,像一枝桃花轻轻扫过门槛,伴着少女春风似的笑声,很快在门后渐渐远去。
陆恒收回余光,壶里的生青茶水已经沸过两遍,他闻了闻味道,觉得太涩,又倒掉重新泡。
第二壶水刚烧上,他想起这是群玉房间,他不宜独自在这里待太久。
敞开的窗户这时吹进一阵晨风。
沾染着朝阳晖光的风吹起桌上薄薄的纸页,秋叶般飘落到地上。
陆恒走过去,捡起那两张纸。
原来是画,纤细灵动的笔触,画着同一个男人的正面和背影。
正面的画像没有脸,陆恒视线落在上面,不难看出这是一个仰视的角度。
画中人微微弯腰,向作画人伸出一只手,雪白的长发随他动作,垂落在臂上,如流动的丝绦一般,带着无限的柔和与怜悯,似乎想要携她去远方。
陆恒叠起两张画,轻放在桌上,拿镇纸镇牢。
又一阵风吹进来,他嗅到一丝淡淡的药香。
应是从纸上散发出来的。
不知昨夜她捧着画看到多晚,才会使自己身上的味道,沾染到薄薄的纸页上。
-
辰时未过,旭日斜挂东方,景州街市上已是热闹非凡,各处车马喧阗,人声鼎沸。
权贵们从江边回程的车架都会经过吴王府,方幻便领着群玉往吴王府的方向走。
路上和群玉说了此举是为刺激陆恒,群玉却觉得无济于事:
“我想去看什么帅哥,他才懒得管我呢。”
“他肯定会来管你的。”
“不来怎么办?”
“不来就不来呗。”
方幻目光朝前一瞭,只见金车玉轮、青骢骏马,游目骋怀,何不快哉,
“看帅哥赏心悦目,看得越多心情越好。”
群玉觉得是这个道理。二人穿梭人海,步履如飞,很快便赶到最为热闹拥挤的吴王府长街上。
好巧不巧,当前驶来的车架,便是传闻为中原第一美男的汾王世子车架。
“确实挺帅的。”群玉手搭凉棚,认真点评道,“博带峨冠,凤目红唇,但和陆恒比起来,还是差一大截。”
方幻点头称是:“他看起来经不住陆恒一拳。”
下一个经过的是威风凛凛的周少将军,群玉觉得这个还比上一个帅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