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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州城内有许多新奇小吃,糖馅馒头、澄沙团子、辣脚子、水晶皂儿,都是即买即食的玩意,群玉捧在手里吃了不少,嘴巴和肚子满足得冒泡,却也没像姜七说得那样,一下就把男人给忘了。
其实她刚才说那些,早就猜到陆恒不会答复。
即便答复,也绝对不会是她高兴听见的话。
不喜欢把话憋在肚子里,想说她便说了。
而他会怎么想,能不把她当成亲妹妹最好,至于其他的……
她是妖怪嘛,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
眼光只放当下,绝不去看长远,心情就会好很多。
……
在景州城里逛吃逛吃小半日,群玉乐不思蜀,直到吃到一家冰碗铺子,冰碗做得不怎么样,价格还贼贵,群玉心念一动,对陆恒说:
“今天花了那么多钱,我们要不也摆摊卖冷饮吧?感觉以景州的物价,能赚回来不少呢。”
陆恒:“景州商市管辖严格,每条街道都有街道司整日巡逻,行商坐贾都需要经过一番复杂的审核,事先登记在册,才可以进行商业活动。”
听到此处,群玉目光暗淡了些,很快又听他继续道:
“但我今天一直在勘察哪些地方街道司管得松,现在差不多有结论了,就在我们住的客栈附近有一条街,街上很多行商摊贩看起来都鬼鬼祟祟的,随时准备卷铺盖跑路的样子,我猜那条街的管理应该不太严,能钻空子摆摊。”
“你太强了,原来早有预谋。”群玉忍不住为他鼓掌。
“一般一般。”陆恒自谦道,顺嘴夸一夸群玉,“你也很强,一路下来吃了二十八家铺子,其中包括四十种糖饼糕点、二十三种油炸食品和一十八种汤汤水水,其中大部分你都觉得味道一般,但是你都能连吃两份以上。”
“哈哈……有这种事?”群玉尬笑两声,旋即脚跟一转,“快回去摆摊吧!去晚了万一没位子就不好了!”
午后,气温依旧炎热,陆恒的冷饮餐车甫一出现,便以绝佳的品质和便宜的价格吸引了大量客流,令那条本不算热闹的小街变得喧喧嚷嚷,人声鼎沸。
陆恒储备的水果很多都是从璧山上薅的,既富有灵气,又不用花一分钱,所以产品价格定得低,他能赚到钱,顾客也很开心,多方共赢,璧山除外。
整条街上,生意好的也就两家小摊。陆恒的冷饮摊是一个,还有一个便是离他们不远的算命摊。
算命摊很简陋,只有一张桌子一面旗帜,旗上用粗毛笔写着“上天入地,无所不知”八字,口气贼大。
摊主是个和群玉一般大的姑娘,因她穿的衣服和群玉是同款,颜色是粉紫色,也很漂亮,群玉路过的时候便多看了两眼。
她的摊位前排了很长的队,桌上似乎只有笔墨纸砚,没有卦师常用的龟壳、罗盘等物,更为新奇的是,桌上还窝着一团滚圆的雪团子,群玉盯了半天,直到看见雪团子动了动,才意识到那似乎是一只胖乎乎的白猫。
后来,冷饮摊开摊,顾客蜂拥而至,群玉也就没心思关注其他人了。
直到红日西斜之时,街道尽头,突然传来一声杀猪般的大喊——
“监市来了——!”
监市是街道司小吏,负责巡逻街市,维持秩序,惩治驱逐街道上的不法商贩。
若被监市抓到,免不了没收摊子,上交巨额罚款,运气不好还会受一顿拳打脚踢。群玉不了解这些,陆恒却很清楚,只见他三下五除二,当着一群顾客的面,咻的一下把整个餐车塞进乾坤戒中,吓得顾客大喊“妈耶见鬼了”,然后非常顺手地抓住了群玉的手,带着她往监市赶来的反方向冲去。
整条街乱成一团,狼奔鼠窜,鸡飞狗跳,陆恒牵着群玉一股脑儿冲到道路尽头,忽见前方涌来一大批身着官服气势凛凛的监市,他回头望了眼,见来路那边的监市反而少,便拽着群玉,忙忙登登的又折返回去。
群玉拉着他凉凉的手,在人群中左冲右突、斗折蛇行。她的视线不看周围,仅盯着手腕上的同心镯上下颤颤跳跳,心情忽然出奇的好,耳边凌乱的叫喊声,刺耳的杂物碎裂声,满地的脏乱狼藉,仿佛都来自另一个空间,又或者构成了一场虚拟的逃命游戏,她只需要紧紧握住陆恒的手,享受和他一起夺路狂奔的兴奋劲儿就足够了。
然而,这场逃命游戏,在她看到那个和她穿同款衣裙的女孩被监市狠狠推搡到地上的那一刻,突然化为现实。
“行行好吧,大爷,我真的没有钱。”
她粉紫色的裙子沾满泥灰,脸上也溅了泥点,双手死死扒拉着一个书箱样子的东西,和监市拉扯不休,
“不要抢我的猫包,呜呜呜,那是我的命根子……”
“别来这套。你也不算算你摆了多少天了,老子每天巡街都能看到你,今天总算被我逮到了。”
一监市用力扯过那个被称作“猫包”的箱子,箱子前方开了一个拳头大的孔,能看到一只肥胖的猫咪在里头晕头转向地打滚。
紫裙少女见状,趴到地上以头抢地,嚎啕大哭,群玉实在看不下去,右手唤出鱼煞剑,正欲出招,灵台中忽然响起青雁幽幽的声音:
“主人三思,在城里摆摊本该付税,更何况景州城这样的大都市,城市规章极为重要。这丫头看起来是逃税惯犯了,而且她哭了半天根本没掉一滴眼泪……”
话音未落,群玉已忍不住祭出一道剑风,一息之间,整条街道倏然陷入寂静,没有人嘶喊,没有人哭闹,所有人都茫然地望着天空,面带微笑,犹如咸鱼一般舒舒服服地躺到了地上,一动不动,悠然忘我。
群玉二话不说将猫包从监市手里抢回来,塞到紫衣少女手中,然后带着她迅速逃离了这片是非之地。
他们所住的客栈恰好在附近,群玉和陆恒领着紫衣少女进了客栈,在后院的井边打水让她洗脸。
紫衣少女洗干净脸上的泥点,露出一张分外漂亮的面庞。鹅蛋脸,柳叶眉,杏仁眼,眼珠子是少见的红褐色,眼尾缀着一颗红色泪痣,为这张柔美的脸蛋,平添了几分妩媚。
用书箱改造的猫包放在地上,少女看都不看救了她的群玉和陆恒,只顾弯腰抱出里头那只雪白滚圆的肥猫,搂在怀里蹭来蹭去:
“居居,你没事实在太好了,呜呜呜……”
白猫长了一双圆溜溜的浅琥珀色眼睛,瞳孔竖成一条缝,一脸嫌弃地躲着主人贴过来的脸蛋。
直到这时,紫衣少女才想起身前的两位救命恩人。
“你们是好人,为了报答你们救我的恩情,我无偿为你们算个卦吧。”
说罢,紫衣少女拔出插在腰间的“上天入地,无所不知”幡旗,随手插在地上,直起腰,目光坦然地望着群玉和陆恒,似在等他们开口出题。
群玉这时才看出来这个少女有点怪怪,似乎根本不需要他们救。
“对了,还没问恩公们的名字?”少女微笑道。
群玉:“我叫许多饼。”
陆恒:“在下许多钱。”
“哟呵,假名啊?”少女眨了眨眼,“既然如此,你们就叫我,来自异界的少女幻,如何?”
群玉和陆恒无比诧异。璧山派掌门都看不出来,她是如何一眼就发现的?
少女似是猜出他们心中所想,伸手指了指地上“上天入地,无所不知”的幡旗,直言道:“你俩根本不是亲兄妹。”
上天入地,无所不知。
即便人间灵力最强的卦师,也只拥有卜问天机脉络的能力,断不敢自称无所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