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许久未去三途，位格又尽数给了容砚，岳初晓并不清楚裂隙底下的情况，也不知道去了之后还能不能回来。

纪颖没能停留太久，回到了她应该去的地方，岳初晓在三途裂隙所在的山崖处落下结界，安静地开始考虑会遇到的所有情况。

最好的设想是，先给自己留一段时间，让他可以将岳珥从被限制的剑身中带出，用魂树为她重制躯体。这一过程结束了，山里的那些孩子应该也有了自保能力，不必再为他们费心。此后那位魔头再来找自己，将其解决掉，然后去往三途，让阿颖可以完全天道位格。

魔头难以捉摸，对他唯一的期待就是既然已经躲藏那么久了，索性在自己做完事之后再来。至于他与魔头碰面之后二人结局，岳初晓并不觉得自己会输。

而三途川水洗魂，那就备下记忆，用禁制封印在识海深处。

此次进入三途需要做好被容砚反扑折损修为的准备，大不了修为尽失，从头修起，也不会耗费很多时间。虽说任何东西哪怕是尔雅剑都可能在这个过程中遗失，那正好可以用“雷劫”作为禁制的钥匙，唯有在天道掌控下的雷劫，是能仅凭自身能取得的。

当然，事态除了这一可能，还有千万种情况，岳初晓计划良久，最后唯一能自信的只有在这纳霄边缘的山中，他可以在诸多情形下保住里面无辜的人。

他们不知道此间主人与天道法则之间的算计，自然不该将他们牵扯入自己的因果中。

思及此处，岳初晓叹气，将结界解除，却没有马上离开。

他依旧有疑惑，关于自己。

倘若他的诞生是因为旧天道为了掌控世间，烙下了诛杀魔头的强令，而法则的干涉则潜移默化让他有了执念，走上“更迭天道”这条路，同时新植神树，去将世间拨回正轨。

于是他在三途天道间周旋，亲自谋划了一切，即使如此，他也不过是法则用来反将旧天道的棋子罢了。

等到棋局终了，棋子真的能获得自由吗？

他可以去哪里？他该去哪里？

夜色深沉，仰头可以看见缀着星斗的天，墨色浓重，不知高远。俯首则能望见山崖之下，那里有三途的裂隙，光线无法透入，似乎很远，又仿佛就在自己脚下。

两处都是一样的，至少对岳初晓来说是这样。

今夜星光暗淡，照不清身前身后的群山。

一点小小的光忽然从山崖外闯入，灵力稀薄无害，翻越过土石，直直奔着自己而来，随后撒娇一般躺倒在他的衣角，黄澄澄的爪子透光，好奇地抓着那片布料。

“开云？”符纸驱动的小猫在岳初晓看来有些粗糙，但无损它招人喜爱的外表，他轻轻摸了摸小花灯的头，认出了绘制手法出自谁。

前任天道代行者知晓天下修行万法，最擅驱灵设阵，当初本想传授下去，未曾想何遇安天赋不足窥破阵法奥妙，杨延更喜剑术以武入道。到了新一代小孩开蒙，阵法测验教下去的结果依旧不尽人意，代画的代画，只有一个纪胧称得上天赋卓绝，却一心扑在灵花奇草上。

岳初晓只好告诉自己符阵相似，不过载体不同而已，用符道再度检测，有一个纪晗踏入此道便心满意足。

有段时间未见，这孩子进步颇大。

纪开云听到声音，立即迈入山崖：“是我，岳先生出关了？”

“也不算闭关，只是想了些事。”橘色的小猫蹭着衣摆，岳初晓将它抱起，避免起身时撞到它。

“什么事想了一年多？”纪开云随口问了一句，也不多想，期待地看着岳初晓，“上年元宵，小杨柳吵着要花灯，我就想办法做了点会动的。阿珥姐姐说，您会喜欢这样的小猫，我就做了一个。”

岳珥说的？

岳初晓摸了摸小猫被烛光照得暖暖的脑袋，触感并不熟悉，身形也没有故猫的影子，但是……

“是的，我很喜欢。”岳初晓面露笑意，“谢谢开云。”

第78章 纳霄祭礼

当初在看花灯时，岳珥顺口向摊主问了一句有没有橘猫形状的，让她带回去给哥哥玩一下。虽然摊主没有做那个形状的花灯，但这句话却落入了纪开云耳中，被他记住了。

得到认可，纪开云非常高兴：“岳先生还有什么喜欢的样式吗？我都能做的。”

“这个就够了，我不贪心。”岳初晓将橘猫放回地上，看它自己玩耍，“你快结婴了吗？”

纪开云也才十六岁，放眼整个仙门历史，二十岁的结婴修士都寥寥无几。他却不了解仙门，不知晓自己天分几何，只当是正常的修行速度，比师弟孟鑫稍快而已。

“师父说就在这一两年了，让我好好磨炼一下心性，准备渡劫。”纪开云点头。

“磨炼心性外，渡劫需要机缘。”岳初晓说，“有时候待在山里三年，可能还不如出去到凡间走三天的感悟大，记得多去看看世间。”

“师父也是这么说的……”纪开云眼前一亮，尝试问道，“岳先生愿意和我一起去吗？有岳先生指点，我可能有更多感悟，比我一个人要好很多。”

“可以。”这件事没有什么好拒绝的，谋算的事不急于现在，岳初晓眼下没事可做，陪他出去走走也无所谓。

纪开云还在努力找一些借口说服他，剩下的话被一个干脆的“可以”堵在喉间，梗得笑容不自觉扬起：“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去？”

岳初晓看了眼天色：“现在就行，你要带些什么吗？”

符修习惯使然，要备的东西从来都在身上，纪开云摇摇头：“我没什么要拿的……那我和师父说一声。”

说着，他取出一张尺素符，简略地告知杨延自己的去向后转而问岳初晓：“您有什么话需要我带一下吗？”

该传达的信息都在纪开云的话语中了，岳初晓没有要嘱咐杨延的话，便让纪开云送出了尺素。

通知完去向，剩下就是如何出行的问题了，纪开云郑重地从袖中取出两张符纸，平平整整地递给岳初晓：“岳先生，我们去哪里？”

千里符，画的还不错。岳初晓将目的地抛还给历练者自己决定：“北有雪山万里，据说藏有锐霜剑气。南边群山中有洞天福地，更名星湖。西方有引虹飞瀑，是天下第一大宗。每个地方受当地仙门影响，都有它们的特质，往往会带来不同的机缘。开云，你想去哪里？”

纪开云犹豫一会，没有做出选择，而是问：“那东边有什么？”

“神山纳霄，仙凡禁处。”

“禁处？但是我们不就是在纳霄山吗？”纪开云疑问道，“那里面有什么？”

“天下灵脉之源，天道眷顾之所。”其他倒也没什么，岳初晓解释道，“我们在纳霄山系的最边缘，被列为禁地的是纳霄的主脉。主脉之外还是准许进入的，像在纳霄山脉的另一边，就有几个小门派组成的‘纳霄城’。”

纪开云对与自己居住在同一片山脉的城池产生了好奇：“那我能去看看吗？”

自然无不可。

千里符被驱动，岳初晓指引着方向，让二人落在了城外一里处。

纳霄城坐落山口平地，周围半圈城墙高二十丈，与山脉相连，石质的沉重正门以灵力驱动，上面雕满了仙兽灵鸟。

一条长河环过城墙，十二座象征时辰的白玉桥横跨其上，纵使深夜，也有来来往往的行人。

城池繁华，有修士看守，纳霄城正门角门皆大开。

无人注意到城外悄然出现的两个人。纳霄城充满仙家之术，纪开云的橘猫花灯放在此处虽然新奇，也不到使人围观的地步。于是岳初晓没有把它收起来，而是让它跟在边上，虽然纳霄城灯火通明，完全不缺这点小小的光，但毕竟这小家伙做的精致，看着也让人心情好。

守门的修士看不出岳初晓的修为，只觉得这是个除了容貌出众外无甚特别的普通人，象征性确认他身上没有危害的物品就收了入城费放人，倒是多看了纪开云与走在他前边的小花灯两眼，端起了恭敬的表情询问他是谁家子弟，来这里做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