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谋道(9)
作者:逐云渡风 阅读记录
“那就不需要了。”纪开云飞快打断他的话,“‘岳初晓’很好,什么都不必伪装。”
岳初晓留意脚下,绕过了他丢下的枯枝,提醒道:“‘岳初晓’其人会有仇敌。”
是能让曾经的他落到修为受损,记忆全失的大敌。
纪开云为了开路,走在前面一点,他侧过脸看岳初晓,告诉他:“也是我的,而我尚有剑锋、一身灵力可恃。”
他将岁寒的剑光洒得精准,不大不小地辟出适合二人并肩的道路:“害你失忆、失去踪迹二十三年的,和害死我师父师母是同一批人,而这两件事对我来说都必须复仇。”
纪开云转回头,眼尾微扬,深色的瞳在岳初晓看不见的角度涌出杀意,但很快又被收敛起来。他数着横在自己身上的血仇:“弄月…我唯一的妹妹,明光安风……我的小师弟小师妹——姜归的父母……归根结底,他们的死都源自二十三年前。如果有什么合适的时机,我会不惜代价为他们报仇。”
“所以,我们是同道。”他短促地一笑,满是追悔莫及的哀切。
岳初晓瞥见纪开云背着的“夭华”剑有流光闪过。
短暂的沉默后,岳初晓率先错开了话题,不知道为什么,他直觉不想和纪开云谈论他亲友的死。于是暂且搁置下关于仇恨的沉重话题,连带声音都柔和下来几分:“三十年前,镜林为什么会突然消失?有什么可能的原因吗?”
纪开云从先前的情绪中抽身很快,一转眼又是一副沉静的模样:“三十多年前我尚年少,对此事一无所知,对镜林也不怎么了解。唯一印象只从旁人只言片语中听说过镜林曾经盛产一种矿石,经过工匠特殊技艺的打磨可以制成品相极佳的镜子,‘镜林’之名也因此而生。只是后来——约莫两百年前,镜林矿石枯竭了,村镇也随之渐渐衰落,沦落至靠樵猎为生。如今一面产于镜林的古镜,在人界富豪手中可至高价。”
“但也仅仅是高价而已,除了收藏也没什么价值。这么一个已经无甚特殊的地方,我也想不通有什么必要特意去费心用法门营造出‘一夜之间消失人间’的景象。”纪开云说着,面露思索,“毕竟如果不是襄竹习俗特殊,这种景象反而更容易引来仙门中人前来探查。或者说……”
纪开云眼中划过异色:“也许目的就是在于引来外人。”
确实如季松域所说,他们进入镜林后一丝一毫灵力都没有感受到,这实在过于反常了。化神圆满的修士对于灵力感知极其敏锐,按镜林“只入不得出”的情况来说,或多或少总该有一些异状,可是没有。
宁静内敛到古怪。
纪开云握紧岁寒,有些懊悔自己不知轻重,冒冒失失将岳初晓带来镜林。
他们好像真的进入了一个布置了三十年的陷阱。
岳初晓明白纪开云言下之意,他环视周遭林木野草、败枝枯藤,翻腕就握住了尔雅:“我有一点不解。”
“什么?”纪开云迅速问道。
“人间习俗众多,是不是只有襄竹别具一格,不理仙鬼之事?”
纪开云生平所见在脑中晃了一圈:“……我只见过襄竹如此。”
冰冷的剑柄贴着腕骨,岳初晓堪称平声静气:“那他们为什么要留巡灵的尺素?”
“咳……”纪开云回忆起当时的场面,解释道,“其实他们本来就不是很想要。”
他神情飘忽一瞬:“后来是派姜归软磨硬泡他们才同意留下不丢掉的。”
岳初晓本来已经脑补出一串环环相扣的阴谋诡计了,活活被纪开云这一句话噎得散去了先前的想法:“看来只是碰巧。”
“俗随世迁,可能经过这次镜林的事襄竹的习惯也会变些。”纪开云说,“等我们出去以后再去好好问问这习俗是怎么演变来的吧。”
“也好。”
剩下很长的路两人都没怎么交流,各自怀揣着对镜林的猜想,只是偶尔帮对方折些杂草枯枝。
岳初晓没有问纪开云为什么要执着于给不敬仙的襄竹留下尺素。生而知之,自然万物在他眼中无所遁形,因果相依,也容易类推。
纪开云说的“遍巡天下,渡灵世间”,应该就是他提早得到的答案。
路途宁静,岳初晓分出大半心神留意外界,留一些梳理目前他得到的所有线索。
失忆后重新睁开眼才大半天,获得的信息量就已经极大了。
一开始失剑的执念满足、遇到巡灵后有些顾虑探究被纪开云和岳珥的态度与行动消去、为恢复记忆确定需要寻找机缘渡劫、眼下作为可能机缘的镜林情况分析还差线索……众多需要思考的事暂且搁下,岳初晓在暂得安宁的识海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身份不明,来历不知,凭着本能步步谋算,不知道过往的自己看到如今的模样会是什么心态,也不知道如果恢复记忆后会不会颠覆现在所判断的正误利弊。
麻烦。岳初晓讨厌这种为记忆所束缚的感觉。
他烦乱地理着思绪,整理不清,于是又将注意力移向了未明的仇敌。
仇敌……修为受损。
劣势明显,但岳初晓抚着尔雅剑鞘,心里有一种隐约而笃定的直觉:似乎他并不为“修为”所限制,如果有出剑的必要,辅以某个法门,锋锐之下可斩灭一切;哪怕是现在他修为只有化神期,只要压上魂魄作为筹码……
至于是什么法门、该如何利用魂魄达成灵力最大化,岳初晓的设想戛然而止,突兀地出现在视线中的不仅仅是蜿蜒宽且深的沟谷,还有一点红色。
第7章 相逢无缘
午后天气晴好,带着暖意的阳光透过树梢洒落在那孩子身上,照得她有点发灰的红袄鲜亮了些,上面绣的花开得娇妍,是无边冬林中唯一的殊色。
大概十一、二岁的小女孩,梳着两枚圆润可爱的小髻,面容清瘦但晕着健康的红,双眼明亮有神,宛如林间稚气的幼鹿。
女孩踩在沟谷的边缘,随时会跌落深渊。她挎着一个小篮子不停动作,神情灵动,嘴唇一张一合却没有声音,像是在演一场默剧。
这就是季松域说的……舞蹈?
乍一眼看确实很像,但岳初晓仔细观察,觉得她更像是一边走路——虽然是原地踏步——一边和什么人说话。
“眼熟……”
纪开云打破寂静,难以置信:“我见过她。”
“三十年前……三十年……”年轻人喃喃自语,面上神情渐渐严肃起来,“我想起来了,玉安……在三十年前的除夕,我见过这个叫何玉安的孩子。”
三十年前纪开云年岁尚幼,与这小姑娘也不过一面之缘,转瞬既忘。若非她还是同样的打扮,恐怕纪开云也很难想起来过去还有这样的缘分。
“说来话长。”纪开云怎么也想不到这小姑娘会落至这般田地,原本单纯来诛邪的心情复杂不少。
三十年后外出诛邪遇到了三十年前就见过的孩子,这实在是巧合得过分了,陷阱的感觉也越发明显。
毕竟那天所涉及到的除了这个叫何玉安的孩子,就只有自己和师弟孟鑫……以及岳初晓。那时候的自己应该并不值得有心之人布一个漫长的明显陷阱,孟鑫也一样,那么……
纪开云眸光微沉,为自己心中的猜测感到愤怒。
谁都不会想到岳初晓失踪二十三年后再次出现会失忆,如果不是刚好遇到姜归和白衣蓝,恐怕纪开云自己已经将镜林之事处理好了,他也不会再来这里。或许现在岳初晓来镜林真的只是纪开云一念之差下的巧合,但可能性更大的是“这个陷阱早在他出事失踪前就该触发了”。
而有记忆的岳初晓,面对这用何玉安、用他亲自救下并送回家的孩子作饵的陷阱,会如何作想、如何自处?
纪开云了解他的故人,因此他揣测的任何一种景象都在吹动他胸中翻腾的怒火,蔓延着灼烧他的血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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