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有不好的预感，问道：“什么肥料？”

“自然是生来有灵的……人。”岳初晓将窗推得更开，目光所见满是碧叶繁花，“对吧，这位老板。”

客栈老板听到小二的话匆匆赶来，正好听到少年的问话与岳初晓的回答，当即变了面色：“你是什么人？”

下一瞬，恍如盈天的荷花尽数凋谢，荷叶枯萎，连水都被蒸干，露出了黑色的湖泥与其间零星朽烂的白骨。

岳珥唇红齿白，咬断菱角一笑：“话多。”

作者有话说:

今天是小年诶，祝大家小年快乐，新春快乐，财源广进~

/深情真诚脸

第70章 一见情钟

杨延目睹父母被杀时才六岁，他躲在箩筐里，眼睁睁看着盛气凌人的老板命人将自己的父母按进了莲湖，直至挣扎的动静在花与叶的遮掩间被冰冷的湖水吞没。

那时老板充满蔑视的神情逐渐与当下的恐惧重合，无端端令杨延笑出了声。

此时没人顾得上他突兀的笑声，唯有岳珥弯了弯眼，再剥一个菱角。

原本店内的旅客在整湖莲花凋落之际便惊惧地四下奔逃，只想离那窗下的一桌越远越好。

老板惊慌地往后挪动步子，喊道：“是妖人！妖人！引虹……快请引虹仙长来！”

“妖人？”岳珥放下手中的食物，也和杨延一同笑了起来，“哥，我记得别人一直都叫你仙人的吧？你看，怎么就成妖人了？”

岳初晓倒是不和她一同胡闹，只是叩了叩桌子，再问老板：“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老板眼瞳中心虚一闪而过，嘴硬道：“那是因为下人不守规矩，他们身契都在我这，靠我养活，打杀一个两个又怎么样？”

“那你是特意将他们丢入湖中喂养阵法的？”岳初晓抬手，无数碎骨纷纷从淤泥中升起，拼凑成一个个人形。

“这……”

“那我当你承认了。”岳初晓召出尔雅，手指搭在剑柄上，是一个能迅速出剑的姿势，“你知晓这个阵法在聚拢枉死之人怨气，意图培养邪物。”

老板脸色终于彻底变了，他伸手刚想去掏藏在袖中的法器护身，却被剑光率先斩下了双臂，疼得当即昏厥在地上。

“离这边最近的是引虹宗？”无甚兴味地收剑回鞘，岳初晓问边上看呆了的店小二。

店小二哆嗦了半天，才在喉咙里挤出了声音：“是……”

“那接下来的事我不管了。”岳初晓耸了耸肩，“邪物未成，阵法已破，该收尸的收尸，该请引虹宗处理这位老板的去请。阿珥，我们去帮这位小公子找到他父母遗骨，然后请他吃肉。”

岳珥将那些下过药的菱角收了起来，朝杨延挥手：“走吧。”

杨延偷偷踹了老板的断臂处一脚，忙跟上二人：“仙、仙人，如果引虹宗的仙人来了，他们会把这个老板杀掉吗？”

“听说引虹宗这些年把曾经的思过塔重建成了缠虹塔，用以关押邪祟，说不定是把他丢进去当饵料。”岳珥不关心老板的下场，提着裙摆跳进淤泥，“你能认出你的父母吗？”

“我爹额头有疤、我娘这处肋骨断过。”杨延接受了老板的结局，在众白骨中认真辨别了一圈，找到了两具最符合印象的尸骨，跪坐淤泥中解下外衫，仔细捡骨。

末了，他将父母遗骨聚拢，顾念着仙人说过请自己吃肉，有些不好意思地请求：“仙人能否等我去城外安葬完父母？”

朝引虹送出的讯息应该已经抵达，也不知前来的人何时会到，岳初晓低声向岳珥嘱咐了两句，给了她一包银钱，再看向杨延：“我和你一起去。”

等到引虹宗人匆匆赶来，店小二口中的仙人早已不见踪影。一位白发少年穿着长老服饰，一身朱红，簪金饰玉，抱臂环顾四周，又转向站在淤泥白骨旁的人：“师兄，我说过我来就够了，小小阵法，你身为宗主何必亲至。”

“柏予。”姜守道将目光从淤泥中碎骨被拾捡走留下的痕迹上移开，感受着残留的灵力，一向温和的语气竟有些藏不住的怒意。

许是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姜守道闭了闭眼，方将失控的情绪找了由头推散出去：“布阵者用心险恶，诛杀。”

柏予应了声，还在思考：“师兄，你说他一介凡人，要养邪祟干什么？师兄？”

他那宗主师兄早已不见了踪影，柏予当他是后悔随自己来这么一个平平无奇的地方接管于是回了宗门，随口吩咐随行弟子：“回去叫朝露姐姐说他……去查查那个叫杨延的，还有那两个‘仙人’。”

自然是除了杨延的少时生平一无所获，就连循着痕迹追出去的姜守道，也只能停留在一处新立的坟冢前，阴沉着脸凝视着脚前新供奉的、尚温热的酒肉。

杨延塞了满嘴猪肘肉，虽然第一次被仙人带着御剑飞行，依然不舍得忽视满口肉香。

岳珥优哉游哉还在吃菱角，戳了戳杨延额心，充满期待地征求兄长意见：“哥，我想收他为徒。”

岳初晓叹气：“这孩子也没犯错，不必这么惩罚他吧？”

他们顾及到杨延留在镇上或许会遭到报复，索性征求过他意见之后将他一同带走。

杨延听到岳珥的话，本来已经竖起了耳朵，又被岳初晓的话打击地蔫下去，伤心地咬了口肉。

“那让他拜你为师呢？”

“还记得我上一个弟子最后怎么样了吗？”岳初晓猜测或许是因为自己来历使然，因果太重，不宜与他人牵扯过深。

毕竟除外的阿珥是剑灵，而纪颖更是生而为道……总之，他现在对被人称呼为“师父”留下了点阴影。

思量片刻，岳初晓问杨延：“你想修习术法吗？”

倒也有办法。

杨延费力咽下嘴里的东西，郑重道：“想！”

“那随我们入山，我会授你灵法，但不必拜我为师，也不用师徒相称。”岳初晓说，“就当我们是邻居吧。”

虽然关系好的邻居确实会有相约出门游玩的情况，但显然岳初晓并不期望这种情况的发生，拒绝道：“不去。”

“哎呀岳先生，我们阿珥姐姐都两年没回来了，你不担心她吗？”杨延这几年把自己照顾得很好，个子甚至高过了岳初晓，正可怜巴巴地祈求着一同出山游历。

“你知道她最长多久没回来吗？”岳初晓反问。

杨延不知道，他只是记着岳珥走前的托付，让自己多带她哥出山玩，别让他一个人闷在山里：“多久啊？”

“二十多年。”岳初晓竖起两根手指。

“……”杨延沉默，思索了一下措辞，“这样吧，岳先生就当陪我出去玩十天半月的，回来我帮你照料那些花花草草。”

岳初晓随手一指边上种着当香草的九还星与纳月参：“告诉我这两种的区别。”

杨延回答不上，默默躺在岳初晓门口，安详地闭上了眼。

最后，杨延还是凭着一手耍赖的手段成功将岳先生磨到了陪同自己出山。

他在镇上待久了，喜好游历，自从入山修炼之后，偶尔也会自己一个人或者与岳珥一起到人间玩，但和岳先生一起还是第一次。

究其根本原因，可能与他会叫岳珥姐姐，但只敢称呼岳初晓为岳先生是一样的。

倒不是说害怕，只是对于杨延来说，与岳初晓相处总会不自觉带上点仰视的态度，即使自己现在的身高已经高过了他。

杨延不着痕迹地偷偷弓起背，试图下降一点自己的高度。

就在他一直在山间小道努力缩短自己时，边上的岳初晓忽然停住了脚步。

杨延愣了愣，随后，他也嗅到了一股浓郁的腥臭味。

“你去吧。”岳初晓做了个请的手势，“小妖祟，我在后面等你。”

杨延哽住，气势汹汹地朝着气味传来的方向跑去。

岳初晓懒懒地缀在他身后，举手投足都表现了对杨延的信任。等到杨延远去，他才对暗处轻声道：“别藏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