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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卦当真(114)

作者:册神不是吹 阅读记录


迟斯年瞳孔微缩。

他此刻才明白过来。

对方并非完全信任自己,而是打算修正此段记忆,抹去存在过的全部痕迹。

这人只是想混进风家套取信息,至于到底是不是来救风瑾,或者是来帮助风澜稳住各家,还是本就是为了将风家搅得天翻地覆,这些已经不得而知。

亏他方才还在关心对方,还因为对方夸他可能有些天赋而感动……

那道灵力不由分说地钻进他的灵府,迟斯年满腔被欺骗的恨意无从发泄,就陷入了一片黑暗。

*

风澈将迟斯年扶到桌案前趴好,看着旁边散落的传音符,刚刚抬起的脚又落了回去。

他好歹顶替人身份那么久,临走之前还是替迟斯年把活干完为好。

他以最快的速度处理完毕剩下的传音符,临走之际看了一眼迟斯年,摸了一把对方的头,然后贴上隐身符,遛出了洞府。

风瑾出席宴席,那孩子置身内院,他刚好有机会重新遛进家主殿。

他上次未曾有机会看清那孩子到底是不是风瑾的神魂分裂产物,如今再去一次,只为证实之前的猜测。

若那孩子携带着风瑾的神魂,则证实他的猜想,他自然要二者都救,若不含半分风瑾的气息……他便要着手调查那位坐在高堂上的所谓的家主,到底是何身份了。

他足下“缩地成寸”运行到极致,风驰电掣间到了家主殿外,绕到西北方止住了脚步。

风家诸多结界屏蔽空间界,家主殿尤甚,但他自有带风瑾离开的办法。

他起指尖,银色的光芒笼罩全身,施展而出的空间界带着他直直下坠。

流转着银色的立方空间界限清晰,如一层透明的薄膜,透过它可见外界。地下沙土向上迅速跃迁,大大小小的暗流时而水声涛涛,时而静寂无声,直到数十丈之后,风澈面前出现一层复杂的禁制。

那禁制闪动着乳白色的流光,却仿佛要随时消失一般,让人下意识地忽略它的存在。唯有风澈刻意去注视它的时候,它才会半死不活地显示一下存在感。

风澈食指向前一划,一滴血微微渗出,点在禁制之上,随后他整个人融入禁制中,穿过厚厚的屏障,落到了一方幽暗的空间内。

他止住了空间界的运转,脚尖轻点在光滑的石板上,复而站稳。

四下漆黑,和料想的潮湿闭塞完全不同,此处暖意融融,甚至不像尘封许久的模样。

风澈抬手抚上面前石壁,光滑的触感让他原本的心神不宁稍稍松懈下来。

这条密道向内直通家主殿,向外通到出城的双向传送阵台,风行舟翻修阵台之时曾领着他进来参观过。

当年风行舟笑着称,倘若我儿遭难,风家举目无亲之时,借此密道逃离,或可求学堂庇佑。

他往昔只当父亲开了个玩笑,风家向来注重血脉天赋,自然拥护嫡系亲传,怎会出现举目无亲需要启用密道的情况。

如今,他终于明白,父亲想得远比自己深远,这条密道纵使他不用,风瑾也要靠着它逃出生天。

这条密道唯有他和风瑾知晓,甚至风澜都不知,只要风瑾借着它到了学堂,即使风澜之后再想斩草除根,也会顾忌诸位先生的颜面。

他蹲下身子,两指抹在地面上,仅有一层薄薄的灰尘蹭在指尖。

风澈忽的一笑。

密道如此干净,只能是风瑾本人时常来清扫,根本不可能有旁人踏足此地。

这从侧面证明了风瑾仍然存活于世,他先前揣测风瑾的身份存疑,或许只是他这些年太过紧张,下意识疑神疑鬼罢了。

他正想开启“缩地成寸”直达家主殿,神识外扩之时,突然感受到自家主殿方向传来一阵波动。

他神色一凛,迅速开启兑位迷障,隐身符贴附在身上,开始屏息凝神。

*

来人脚步虚浮,深一脚浅一脚的向前慢慢地走,可能是身体不好的原因,咳嗽声断断续续地传来,偏偏他还压抑着喉里的咳意,只一声便作罢了。

风澈站在转角处的阴影里,听着脚步声渐进,直到看见风瑾抱着熟睡的孩童,一步一步朝着这边走来。

不同于人前的光风霁月,风瑾此刻神态狼狈,脚步趔趄,后背微佝,双臂抱着那个孩童甚至让他有些重心不稳,但他仍然死死抱着,以一种守护的姿势护在怀里。

他珍视的目光落在那孩子身上,温柔缱绻,刻骨深情,有惜别不舍,更有痛心伤感,甚至还有些风澈不懂的情绪掺杂其中。

若非风澈知道那孩童与风瑾长得别无二致,或许会觉得对方在看着什么毕生所爱。

他想起窥见一角未来中,风澜谋反当日,风瑾丝毫不避开对方的杀招,慷慨赴死决绝非常。

风澈不禁怀疑,或许这孩子是风瑾生命的延续。

神魂分裂,一半死去,另一半留存,只要风瑾本命灵植寻到,便可复原本体。

纵然到时风瑾大势已去,或许在学堂庇佑之下,东山再起也不迟。

或许风瑾没有他料想的那般一心赴死。

风澈思来想去,觉得逻辑可以自洽,却总觉得忽视了什么关键的环节。

眼见着风瑾渐行渐远,他索性放下心中思量,偷偷跟了上去。

第85章 刀入血流

风澈听到卫世安的骂声,下意识地闭眼。

往昔种种搅成乱麻,心绪纷乱之下,他甚至没想好如何与卫世安来这一出重逢,便仓促中被认了出来。

每个人的神识独一无二,对方认出他来,自然没有跑的道理了。

“风澈,你没死?”

对方逼问的声音还在继续,风澈站在原地,手足无措。

他身上贴着隐身符,迷障尚存,卫世安对着空气,眉眼犀利,仿佛能把站在那里的风澈盯出个窟窿。

风澈对上他的眸光,被灼了一下,别开脸去。

两人静默良久,卫世安看着空无一物毫无回响的对面,突然想伸出手探过来,又像是被烫到指尖,飞速地撤回。

他反手握住刀柄,刀身下压,定了定心,神情重新恢复了愤然。

“风澈,为何一言不发?”

“我以为你虽然畜生,好歹光明磊落,如今倒是做起了缩头乌龟!”

他骂了几句,一字一顿,愈发咬牙切齿:“风澈,你还有脸回来?”

“风氏屠门惨状不会在你心障之中么?”

“你踏上这片土地,不会感受到当年血色的咒枷在锁着你吗?!”

“你怎么敢回来?!!”

风澈胸腔里涌动的血冷下来,叹息一声,喃喃开口:“我……”

卫世安甫一听见他的声音,手里的唐刀猛然颤抖了一下,又被他咬牙按住。

外城北风渐起,掀起的风沙吹得人迷了眼,卫世安眼皮上下眨了半晌,忽地背过身:“纵然你当年有什么——”他嗤笑一声:“苦衷。”

“风家的地界,也不配你这等品行不端,毫无忠孝礼义廉耻的人踏足。”

“枉顾风家祖训,你好好死了不好么?”

“风澈!你为什么要回来!”

风澈默默听完,只轻声道:“我是回来救风瑾的。”

卫世安手背抬起蹭了下眼角,紧接着动作凝固。

再回眸,他眼底的失望和愤怒揉作一团,彻底撕扯成了冷意。

“如今那谋反的风澜奉你为主,我还觉得奇怪。”

他一步一步走过来,衣袍猎猎气势拔高,冲天而起的刀意伴随着他胸腔迸发出的杀气,向着风澈笼罩而来。

“风澜对一个屠门后死了两百年的孽障,还念念不忘至此,若不是他知道你还活着,我倒是想不出其他的原因。”

他勾唇笑得怪异,面肌僵硬,唯独牵动了皮,透着森然:“原来你早有谋反之心,不是风澜要反,而是你——风澈。”

风澈低低解释了一声:“不是这样的。”

一句说完,他便抿嘴收声,但仍是激怒了卫世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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