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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万美金,一栋豪宅,担任两年庞夫人的代价还真是优渥……」
「所以妳应该满足了,还不赶快签字。」一名庞政雄父亲的小老婆讥诮说着,「我早说这个女人根本没资格担任庞夫人的资格,还是赶紧离婚,再帮族长找新的对象……」
「就是、就是……」
「我告诉妳,妳以为族长很喜欢妳,等妳一滚,族长马上就会再娶,想嫁给族长的女人可以从这里排到纽约……」
这些女人像是嫉妒顾心洛这种出身的女人竟然可以成为庞家族长的元配,逮到这个机会便大加羞辱她,言语尖酸刻薄,句句带刺。
现场嘈嘈杂杂,众声喧哗,终于惹来主人庞政雄的一声冰冷的言语,「都闭嘴!」
可是没有人知道,他是嫌太吵,还是舍不得顾心洛被羞辱。
顾心洛的拗脾气也上来了,她受不了这样不明不白就叫她走人,于是愤而撕毁协议书,登时纸花四落。
「妳干什么?妳这疯女人,果然妳的端庄贤淑都是装的。」
「简直是个疯子……」
「我就知道妳会这样做,嫌赡养费太少了吗?妳果然是为了钱才嫁进庞家……」
顾心洛情绪激动,胸口因喘息而不停起伏,隔着飘落的纸花,她死死盯着那个闷不作声,表情高深莫测的男人看。
律师从公事包里又抽出一份资料,「当初为了预防妳来这招,协议书已经准备了很多份,妳可以尽量撕,但是要记得,这个字妳是非签不可!」
「我不会签,我不要这样不明不白的被休掉。」
这时,一名年轻男人接过协议书走向顾心洛,同时也有两男一女走过来──这四名年轻人都是庞政雄的左右手,是从小陪着庞政雄长大的同伴,与他情同兄弟姊妹,他们的名字分别叫作汪奇、卢勋、李奎,与唯一的女生沈敏。
他们四人亲眼看着庞政雄与顾心洛之间这么多年来的感情,也只有他们才知道个中原委。
「夫人,」他们仍然恭恭敬敬的喊着顾心洛,「签字吧!不要让场面太难看了,这样子老大会很为难……」
顾心洛看着这四个这么多年来相当照顾她的兄姊,心里一阵凄楚,她知道她一人难以回天,难以力挽狂澜。
她接过协议书,还是难以压抑自己的颤抖;眼前四人往一旁退去,顾心洛看向庞政雄。「是你要我嫁给你的,你说你会让我幸福、让我不用再流浪,所以我才嫁给你的。庞政雄,你的话是放屁吗?」
一名长老立刻怒骂,「妳这个没礼貌的女人,果真家教不严……」
顾心洛怒吼,「你才没礼貌,给我闭嘴,我在跟族长说话,你敢插嘴?」
「妳敢叫我闭嘴,妳这个弃妇……」
庞政雄开口,「谁准你说话的?再敢插嘴,家法伺候。」
所有人瞬间噤声,只剩下顾心洛的喘息声。
「庞政雄,我只要你一句话,告诉我,你怎么想?你要我签字吗?」她还想赌什么呢?赌那个在夜里抱着她、安抚她的庞政雄?赌那个将她从地狱里救起来的庞政雄?赌那个让她重新活过来的庞政雄还愿不愿意拥有她的陪伴、还记不记得当初的那句话?
所有人看向庞政雄,只见他依然安稳的坐在主位上,没有一丝的坐立难安、没有一丝的为难、没有一丝的焦躁,仿佛眼前的戏码、眼里的人儿都与他无关,仿佛他是这整件事情的局外人。
过了一分多钟,只见他淡淡说了一句,「我觉得妳应该离开这里。」
确定了,他不希望她留下了……
顾心洛不搭嘎的笑出声,她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究竟是喜还是悲!
她的出身让她感到自卑,她也无法适应这样的大家族,那是因为爱她才选择嫁给他,可是现在他已经开口说他不要她了……
她该松一口气,不如归去,可是心痛是真,泪水也是真,她骗得了别人,骗不了自己。
她看了看四周,看向熟悉的汪奇、卢勋、李奎与沈敏,看向那些象征庞家奢华浮夸的莺莺燕燕,看向庞政雄,多停留了两秒,又看向他的母亲,看向许许多多的长老……
眼里与脑里仿佛演出这两年来在庞家的点点滴滴,而这一切都要在这里画下句点。
她点点头,却又摇摇头,在社会最底层打滚过的她,怎么还会被所谓的情啊爱的给骗了?怎么还会像个小女生一样存着幻想,以为真有那一片充满爱的天堂?
拿起笔,还是免不了颤抖,她费力的在协议书上签字,写完最后一笔,一切定案,他与她,从此各自走向自己的路。
她一抬头,再看一次所有人,包括他,此后这些人就不属于她生命中的一部分了。
顾心洛转过身打算离开,这时,始终不曾开口的庞母说了话──「等一下。」
顾心洛听见婆婆开口,转过身,她当然不会以为庞母是想挽留她。在这个家里向来都是庞政雄说了算,他已经做成决定,就连他的母亲也无法让他有丝毫改变。
雍容高雅的庞母也是面无表情说着,「把妳手腕上的镯子脱下来,那个是要留给未来的庞家媳妇。」
「没错,还差点让妳混过去……」
「还不赶快脱下来……」
顾心洛的心早已麻痹,只想赶紧离开,她用力脱拉着手镯,只想把这一切都抛下,彻底离开。
她将手镯拔下,就近放在一旁的桌子上,就这么离开了大厅,结束了这一场让她永生难忘的聚会。
她没再回头,一切彻底的抛在脑后,也因此,她没再去看大厅内所有人的表情,也没看到庞政雄眼中逐渐显露出的复杂情绪,很淡,一如他以往处理每一道情绪一样,淡到几不可寻。
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放手的苦,知道哪有分别是不伤痛的……
第一章
顾心洛搬离了庞家,一转眼已是一个多月前的事,她一直是个该放手时就不会眷恋的女人,至少这是她对自己的要求。
于是她把庞政雄给她的赡养费,包括一百万美元以及比佛利山庄的一栋豪宅,变卖成现金一起捐给洛城的一家孤儿院,而一无所有的自己独自一人搬到西北方的尤凯市附近居住。
她不善于管理金钱,也不认为自己想要这笔钱,这笔钱只会让她不断想起那时庞家逼她签字离婚的情境,因此她宁可脱手去行善。
她告诉自己,就当作是在帮前夫做做善事,庞政雄那个男人身为帮派老大,坏事做尽,早晚会有报应……
其实这只是她在安慰自己,她很清楚庞政雄是怎样一个人,不然她又怎么会爱上他、嫁给他,明知庞家有如龙潭深渊,还是愿意纵身。
她跟庞政雄之间真的是说也说不清,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
现在的她要做的是开始过自己的新生活,远离繁华的洛杉矶、远离是是非非,从此以后,她只有自己。
这不要紧,她顾心洛是个适应能力很强的人,她可以自己存活下来,她曾经在社会最底层打滚过,她拥有求生的本能。
她曾想过要回到自己的成长地纽约,可是那里对她来说,有着太多不堪而恐怖的回忆,她没有勇气,更觉得没有必要再去面对一次。
许多人事物是她此生不想再追忆的,其实正面思考,现在的她何尝不好,只要为自己而活,只需要养活自己,不需要再承担旁人造成的压力,她是一个人,现在是,未来也是。
不过新生活似乎有些困难,她其实没想过要搬到这个比洛杉矶冷清许多的小城市,一离开庞家,她本来打算在中国城找工作,可是整个洛城谁不知道她顾心洛?谁不知道她曾是庞政雄的老婆?
她真的不想再背负这种压力,于是她离开了人们口中的天使之城,往外郡去;可是离开了洛杉矶后她才知道,没有庞夫人身分的自己比一般人还要不堪、还要可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