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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
怀里的人传来一阵咳嗽声,沈力恒眼睛一亮,这代表紫心呼吸顺了。果然,过没多久,赵紫心的眼睛缓缓打开,里头竟是她熟悉的身影。
然而对赵紫心而言,张开眼睛没能见到身后世界,依旧是这一方斗室,是这开阳宫的小小角落,她自幼长在这里,但现在这熟悉的场景却让她痛苦万分。
眼中的泪水缓缓流下,她浑身发抖,已经张开的眼又紧闭上,不愿再看这一切,就当自己已死了……
平儿全身一软,就这样瘫了下去,若非沈一虎紧紧抱着她,只能跌坐在地,茫然不知何去何从。
“公主……”轻喊一声,不禁哀痛哭泣。
“为什么不让我死……”
沈力恒紧紧抱住她,“不要再说了,我来了,没事,一切都会没事的……”
她开始挣扎,推开了沈力恒的怀抱,她全身无力,站不起来,但还是边跪边爬,爬到那断落的白绫想再来一次,可是白绫断了,没用了。
她不死心,看见那掉落在一旁的剑,她没用过剑,自幼身受闺女养训,怎么可能犯了母妃的大忌动刀动剑?
可是她还是将剑拾起,正要往自己的脖子招呼去;沈一虎惊喊着,但沈力恒动作更快,立刻扑上前,将剑抢下,不在乎锐利的剑锋割伤了他的手臂,也不能让她伤了自己一分。
又一次落空,她怎么连死都不成?她怎么这么没用?父皇死了,母妃也死了,两个姊姊也死了,这个王朝也覆灭了,她还有活下去的必要吗?
让她去该去的地方吧!谁能帮她,她会很感谢的……
气力放尽,全身软弱无力,现在的她,真的是没用到了极点,连结束自己生命的力气都没有……
赵紫心不再挣扎,只能直挺挺的向后一倒,彻底昏了过去;沈力恒赶紧上前接住她的身子,怕她受伤。
赵紫心的哭声瞬间停止,整间房内恢复宁静,偶尔只能听见平儿的啜泣声,声声颤抖。而那从远方传来的叫嚣声比原来更近了,似乎已经来到开阳宫门口,更说不定已经冲进来了。
沈力恒知道,燕王叛军早就发现皇上、皇后自尽,现在一定是要找皇上的子嗣,方才两个公主也都自尽了。
现在,燕王叛军肯定是要找紫心以及四皇子。听闻四皇子已经在几个忠仆的护送下逃出宫;而紫心在他怀里,他心里有数,眼前这个女人不单是他爱的女人,更是皇族子嗣。
沈一虎很紧张,赶紧将剑拾起,心里已有准备,等会儿恐怕将有一场硬仗要打,谁知道对方有多少人?“少爷,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坦白说,他也很想问,但是他不能多想,所有人都在等他拿主意,眼下他只能先带着人逃出去,其他的以后再说。
“我们快走。”他们才四个人,还有两个女人,根本不该以卵击石,自取灭亡。不如先逃,再想办法。
沈力恒将昏厥的赵紫心背在背上,不假手他人;平儿在一旁帮忙,沈一虎则将剑戒备,深怕随时有人闯入。
听那声音,叛军在几个受伤的太监帮忙下,很快就会进入搜索。
四个人离开小房间,准备循来时路逃走——沈力恒贿赂了几个太监,才安排好这条后退之路,打算就到紫心之后出宫。
事实上,战事愈打愈差这段时间以来,他就已经在安排这件事。沈力恒知道自己不可能有办法挽救整个王朝,敌我之间实力悬殊,这场战事几乎笃定败北。
所以他告诉自己,不管如何,至少救下紫心。
他心里有数,如果包括皇上在内的皇室成员没有逃出宫,便很有可能会自尽免燕王攻进皇宫带来的屈辱。
紫心一向愚孝、愚忠,肯定会跟着自尽,他确实有心理准备,可刚刚冲进房内看见这一幕时,心里依旧震惊,依旧疼痛不已。
就在四人从后方逃出开阳宫时,正巧被个小太监看到,那个小太监看见这四人,再看见沈力恒背上背着公主,心下一急,才想大叫,告诉众人人在这里。
但沈一虎立刻喝道:“你敢叫!我立刻杀了你。”
小太监年纪不大,确实被这么吓了一跳,立刻住嘴,可是这个小太监还是亲眼看见了沈力恒他们带着公主逃跑的画面。
沈一虎立刻拿着剑,“我杀了他,以绝后患。”
小太监立刻哭哭啼啼求饶。
沈力恒看着,叹息,“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可是少爷,就是这些该死的阉人开宫门,让逆贼进宫的,不然事情也不会变成这样……”
沈力恒摇头,转身就走;沈一虎无奈,只能听话,收剑,赶紧跟上。
这天下不会是几个阉人开了宫门,就能易主的。王与霸,百姓心里有数,不是一个人说的算,不是他们沈家说的算,当然也不是赵本义说的算。
四人循来路逃出宫,沈力恒准备了寻常人家姑娘穿的衣裳,让平儿找个隐蔽处帮紫心更衣,以免一路上紫心一身华丽服饰反倒启人疑实。而换下来的公主燕服,随处找个地方就埋了。
看着那随意掩埋的华服,沈力恒当然知道那是哪一年从锦绣署出去的公主服饰,只是现在,天下大乱,这衣服不能留了。
事前就在宫外不远处准备好一辆小马车,将昏迷中的赵紫心放在后方,让平儿随身照顾,他则与小虎子在前方一同驾车。
小虎子驾车,他持剑,就怕路上会碰见燕王军队。幸好锦绣署其实距离皇宫不远,他们熟门熟路,钻过几个巷子,刻意绕道不从锦绣署的正门进入,反而来到沈家的后门。
沈府后门也有红漆大门,连月战事,连后门也大门深锁。为了避人耳目,马车钻进小巷,从偏门进入沈家,甚至为了让看见紫心的人愈少愈好,也不下马车,一路直达沈力恒作息的院落。
进了他独居的院落后,停住马车,沈一虎先下车看了看四周,将院落大门关上,确保没有闲杂人等。
事实上,先前就已经屏退府里与署里仅存的仆佣,这些日子的战事,让府内许多仆佣以及女匠求去,想先回家乡避难。
毕竟燕王如果得胜,天下将会如何又有谁知道,为免横死于战乱中,还不如回老家待着,看看状况再做打算。
沈力恒一个不拦,甚至每个离去的仆佣与女匠还给了一笔盘缠,除了路费,还有回到老家的安家费,要他们好好保重,有缘再见;每个离去的仆佣与女匠都充满感恩,甚至许多都是泪流满面。
沈家确实待他们好,但战乱之下,保命要紧,况且战事发展至今,官军节节败退,京城岌岌可危。
到头来,府里与署里剩下的仆佣不多,留下的几乎都是本来就定居在京城的人。因为战事,锦绣署甚至停止了运作,皇室成员不可能还在此时要织造新衫,剩下的,只有沈家自己本有的锦绣事业。
沈力恒到马车后头将还在昏睡中的赵紫心抱出,那女孩极不安稳,浑身不停发抖,不是身体不适,似乎心有梦靥。
往屋内冲,平儿跟着,沈一虎紧张兮兮护在后头,连已经回到沈家,还心想负责断后,显见这段日子的紧绷,让每个人都不好受。
一路上往屋内走,沈力恒抱着赵紫心,不停在她耳边低声说着,“没事了!紫心,不用怕;没事了,你好好睡一觉,醒来就没事了……”
“唔……”睡梦中,她依旧痛苦得皱紧眉头,浑身频频发抖,她的心绪不平,遭受极大打击,说是闭着眼睛入眠,谁知她梦中的画面有多恐怖。
一个从小养在深宫的女孩,虽受到严格的训练与养育,但肯定没有经历过这恐怖的时刻,眼见赵家的天下就这样亡了,父母、两个姊姊全都自尽,她该怎么自处?
可怜的紫心……
进到他的房内,沈力恒此刻已经毫无顾忌,立刻将她安置在自己的床上,为她盖上被子。以往他会顾忌紫心的清誉,不敢过于接近,怕给她惹麻烦,但现在,他管不了这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