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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楼月(119)
作者:清淮晓色 阅读记录
慕容灼愣了片刻,茫然道:“这和‘忘愁’有什么关系?”
景昀淡淡道:“命都没了,还有什么可愁的?”
慕容灼一时语噎。
短暂的沉默之后,景昀又道:“其实我私心里,并不想让你和我一同进去。”
社稷图这样的秘境,自有自己的脾气,凡是进入社稷图的修行者,都会被随机分散投放至秘境各处。哪怕手拉手肩并肩同时迈入,也未必能够保证被投放到同一地点。
当年景昀做弟子时进社稷图,和江雪溪一个被投到海上,一个被投放至森林中,足足相隔了小半个秘境,其间距离何止千里。偏偏二人运气都不妙,景昀在忘愁海上杀的血肉横飞也就罢了,江雪溪所在的隐雾林中不但暗藏危机,还有不同宗派弟子彼此争斗,真真正正乱成了一锅粥。
以慕容灼此刻的实力,进入社稷图还需要压制隐藏境界,景昀不怕她单打独斗输掉。但进入社稷图的修行者鱼龙混杂,并不是每个人都一心一意探索秘境,景昀怕她在心怀叵测的修行者手中吃亏。
景昀不必多说,慕容灼也知道她不曾宣之于口的思虑。然而王后殿下静默片刻,还是很坚决地摇了摇头。
“我和你一起进去。”慕容灼说。
她娇艳的面容上,显出往日极其少见的坚决来。
景昀静默片刻,忽而笑了。
“好。”她温声道。
慕容灼便露出愉悦的神情,她挽着景昀的手,二人朝院门外缓步走去。
“说起来,容嬅这个名字总觉得很熟悉。”慕容灼走着走着,又忍不住小声嘀咕起来。
景昀不答,然而慕容灼总觉得有些印象,又想不起来,蹙起眉仔细想了半天,忽然恍然大悟:“我想起来了!”
景昀瞟了她一眼。
慕容灼犹自不觉,正为自己的好记性而兴奋:“那个,我们在玉脍楼听过的那个话本,《一解颜》里,据说倾心你师兄,和你很不对付的那个。”
她的声音突然越来越低,尾音近乎于无。
慕容灼忐忑地转过头,仔细观察景昀的神色,为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的言语感到了深刻的懊悔。
然而景昀面无表情,八风不动,只平静地扫了慕容灼一眼,不做任何回应。
慕容灼更心虚了,连忙咳嗽一声试图找补:“当然,这些话本中都是无稽之谈,胡编乱造,真是令人不齿。”
景昀依旧不开口,她的眼睛不能视物,覆有白绫,故而慕容灼无法通过眼神变化来判断景昀的所思所想,很快撑不住了:“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提错壶了,你别生气么!”
“我没生气。”景昀淡淡道,“真要因为这个生气,你在天端城书铺中偷买那些写着我名字的话本时,我就该和你翻脸了。”
作者有话说:
明后两天双更,很快下秘境啦!
第79章 79 绝音徽(五)
◎山雨欲来◎
身为凤族的王后殿下, 慕容灼一向很大胆。
但有时候,她又会变得很安分。
就像现在这样。
景昀轻飘飘说出那句话之后,慕容灼顿时牢牢闭上了嘴, 露出懊悔的神色。
她想破脑袋, 也想不明白景昀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事实上景昀并不会因此动怒,她说不生气,就是真的不生气。
慕容灼知道这一点, 但她仍然要表现出心虚懊悔的模样,一是她的确有些心虚,二则是那些话本确实对玄真道尊失之恭敬,所以慕容灼必须表现出自己的歉意,而不是因为景昀不生气,就心安理得揭过这一页。
只是慕容灼的沉默没能保持太久。
因为她注意到, 景昀带着她朝院外走去, 却没有循着来时的路, 回到二人居住的院落中,而是走向了府门的方向。
慕容灼吃惊道:“我们要出去?”
景昀嗯了一声。
慕容灼问:“去哪里?”
景昀看了看头顶阴沉的天色,收回目光:“去杏山。”
.
今日天气不好。
天边的阴云聚拢成片,风中夹杂着极淡的泥土气息,预示着大雨即将来临。
普通人往往不会选在这样的天气出门。
所以街上全都是修行者。
街道上、店铺前、客栈外、酒楼里, 无数驳杂的灵力混杂交错。佩剑的、用刀的,肩扛灵禽的、驱策灵兽的, 足以令人眼花缭乱。
整座杏林城中, 竟挤满了修行者。
慕容灼的步伐不由自主慢了下来, 好奇张望四周。
“你知道那两个是哪个门派吗?”慕容灼问。
慕容灼指的是左前方两拨分着玄白二色、服制泾渭分明的弟子, 景昀神识外散探查片刻:“不认识, 近年新崛起的门派吧。”
话音未落, 景昀忽然将慕容灼衣袖一扯。
慕容灼猝不及防之下立足不稳,踉跄一步闪到景昀背后。下一刻前方威压骤然爆发,临近几个行经此处的修行者修为差了些,竟然狼狈不堪地踉跄摔倒在地。
这威压对寻常修行者来说自然不容小觑,但对景昀和慕容灼来说还及不上一阵扑面的寒风。慕容灼从景昀背后探出头来,惊愕地望见前方两拨人马已经剑拔弩张,阵仗一触即发。
“这是怎么了?”慕容灼惊讶道。
景昀云罗下的双眼转向她,无奈道:“你都问我那是哪门哪派的了,就没注意到……”
她话未说完,只听那拨玄衣修行者中的领头人轻蔑地冷哼一声,余光朝四周一瞟,开口时声音不高不低,足以使得附近的人听清楚:“刀剑无眼,闲杂人等速速离开此地,否则生死自负。”
这话说得实在霸道,景昀和慕容灼本来直冲城外杏山,一听这句话,反而蹙了眉。
旁边几位受到威压震慑,修为逊色些的修行者自然不敢硬抗,一声不吭快步走开。
邻近酒楼中,店铺中的修行者亦听到了此处动静,纷纷探头出来看,瞥见那两方修行者身上的玄白衣袍,面露了然之色,虽然没有明显的惧怕,却也习以为常:“又是东西天衍宗的争端。”“随他们去随他们去。”
他们声音有意无意地压得极低,但景昀与慕容灼耳力何等敏锐,一丝不漏地捕捉到了那些议论的话语,顷刻间便从这些含义无穷的话语中拼凑了大概。
几百年前,有个叫天衍宗的宗派格外兴盛,风头无二。只是后来,天衍宗内部分裂,分成了两派,彼此都认为自己这支才是继承了天衍宗道统绝学的唯一嫡系,为争夺正统名分又打的不可开交,至今仍然未分出胜负,同时亦是不死不休的冤家,修行界便称他们为东天衍宗、西天衍宗。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东西天衍宗此次前来杏林城的弟子撞见,一言不合冲突再起,自然要再分出个高下来。
景昀也就罢了,慕容灼却是个吃软不吃硬的脾气。
天衍宗弟子若是好生劝人离开,慕容灼自不会多生是非,但被人以这样居高临下的态度逐离,纵然是脾气再好的人也难免生出不满,更不要说慕容灼。
附近的修行者散去,远处街道上来往行人有意无意绕开此处。对面酒楼的窗子开了几扇,显然有人向下张望。
冲突一触即发,唯有道路两旁阶前,还有两个纤细清丽的身影静静立在原地。
那为首的玄衣人再度瞥来一眼,扬了扬下巴,示意左右弟子将这二人驱离。
天衍宗到底是道门宗派,气焰虽然张狂,霸道却多在嘴上,城中还有道殿上尊坐镇,东西两宗冲突算是门派内斗,道殿不会多理会,但真要当街打死打伤了无辜路人,事情可就不好了结了。
两名弟子看她们面目清秀寻常,探不出修为深浅,心里便有些不以为意,来到景昀二人身前,礼貌但强硬地道:“请二位道友行个方便让一让,刀剑无眼,若是误伤二位道友可怎么好。”
这话说得就要柔和很多,虽然强硬之意不改,至少听上去不那么令人反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