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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为怨偶的第七年(30)
作者:宁夙 阅读记录
最后,陪在他身边的人是她,便已足够。
这场闹事以宁锦婳的压倒性胜利结束,户部尚书的夫人面如肝色,正不知怎么收场,尖嗓子宦官一声高喊,“舒太妃到——”宁锦婳心中一紧,所有的心神被上方的素衣女子吸引过去。
“诸位不必多礼。”
舒太妃虽然被尊称太妃,却是个很年轻的女人,在这富丽堂皇的宫殿中,酒杯都是鎏金的,来参宴的宾客皆绫罗绸缎,珠钗宝环,她这个主人却一身素色衣裙,脸上粉都没有擦,头发随意绾着,和奢华的宴会格格不入。
可诸位中,没一个人敢看轻她。
新帝登基,那些无所出的嫔妃都被打发去守皇陵,有子女傍身的也是低调度日,她却在此大宴宾客,坊间隐有传闻,说她和新帝有私。
当然,这些皇家辛秘不是普通人能打探的,众人面上一团和气,唯有宁锦婳心里抓心挠肺,她恨恨盯着舒太妃,衣袖下的指尖微微颤抖。
就是她,是这个蛇蝎女人,害了她的钰儿!
当年她抢走她的孩子,害她们母子分离还不够,竟然对她的钰儿下手!如此恶毒,宁锦婳恨不得生啖其肉,为她的孩子报仇。
稳住,不能慌。
宁锦婳压住急促的呼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舒太妃笑脸盈盈,说了一堆场面话,转身来了宁锦婳身前。
“镇南王妃。”
她召召手,粉衣小宫女立刻躬身呈上一个托盘,她执起杯盏,脸上的笑意渐深。
“没想到你能来,多年不见,别来无恙。”
宁锦婳盯着她,也笑了。
“舒太妃相邀请,我怎能不来呢?”
她弯下腰,在自己案前取了一个干净的琉璃盏,纤纤细指托着酒壶耳柄,亲自斟了一杯,双手托着,递到对方眼前。
“这些年多亏了太妃对我儿的照料,此等恩情,没齿难忘。”
“这一杯,我敬你。娘娘可不要拂了我的面子。”
以往宁锦婳见舒太妃从来没有好脸色,今天着实反常。舒太妃愣了一下,接过琉璃盏,道:“王妃客气。”
她把玩着酒盏,饶有兴味地盯着宁锦婳,“王妃……同往常不太一样。”
宁锦婳直视她的目光,丝毫不怯,“人总是会变的。”
为母则强,宁锦婳面上一派镇定,胸口却砰砰直跳。
她要为钰儿报仇,不只是说说而已。
可她一个弱女子,陆寒霄还派了亲卫看着她,总不能在宫宴之上拔下金簪行刺。思虑再三,宁锦婳陡生了一个想法——毒。
宁府百年传承,总有一些阴私,宁锦婳少时机缘巧合得到过一个方子,极妙,无色无味,不是见血封喉,是渐渐地,让人的身体一天一天变得衰败,任是宫廷御医也看不出来。
当时她只觉得狠毒,把它压了箱底,却没想到多年后的一天,自己亲手把它翻了出来,成了她的救命稻草。
宁锦婳幽幽看着那碧绿的琉璃盏,心道:黄天在上,若有孽报,就让她一个人承担吧,她不后悔。
舒太妃丝毫没有怀疑,在她眼里,宁锦婳是个被男人宠坏的、空有一副美貌的草包。她仰头一饮而尽,同样斟了一杯,道:“本宫也敬王妃一杯,希望你我二人尽释前嫌,不要为当年之事计较。”
“毕竟……我也是受了王爷的托付照顾世子,如今世子聪明毓秀,王妃不费吹灰之力就得了个好儿子,我不求有功,但怎么着,您也不应该怨我。”
宁锦婳扬唇冷笑,“那我更得好好谢谢太妃娘娘了。”
她到底没忍住,美眸中泄出一丝恨意,“太妃把我的钰儿照料的真好啊,满身的伤痕,险些命都没了。”
舒太妃面露诧异,“你说什么?什么伤痕?”
她承认这些年有私心,她故意拦着宁锦婳进宫,看他们骨肉分离,她心里痛快。但伤痕却是无稽之谈了,陆钰是那个人的嫡子,她最多饿他两顿,怎么敢留下伤痕呢。
宁锦婳见她还在装,心里愈发愤恨。但这里是宫宴,周围已有目光若有若无地瞟过来,她不欲在此与她争执,冷着脸接过舒太妃的酒盏,一饮而尽。
“往事不再提了,今日过后,你我恩怨两清。”
她伤害了她的钰儿,她就要她半条命。那药她下了一半,并不致死,但她余生则会缠绵病榻。活了这么多年,宁锦婳第一次手上沾血,为了她的孩子。
她今日吃了许多酒,五脏六腑灼成一团,但若有人靠近,便会发觉她手脚冰凉,虎口都是颤的。
看那女人喝下的那一刻,说不清是痛快多一些,还是自责多一些。
舒太妃挑起秀眉,她察觉今日宁锦婳有些奇怪,但她并没有放在心上,一只只会伸爪子的金丝雀儿罢了,没甚么威胁。
这场插曲很快过去,精致的菜肴瓜果陆续端上来,穿着异域服饰的歌姬翩翩起舞,歌舞升平,极尽享乐。
这一夜,金碧辉煌的殿宇里如临仙境;皇帝在御书房,看着霍凌和陆寒霄同时递上的折子,砸了手边的翡翠琉璃盏;霍凌经历了一场大战,在漫长的雪夜中修养生息,同时被月芽儿玉佩牵动着心神。
城中的百姓什么都不知道,他们欢欣鼓舞着,于火树银花之夜,在细细的飘雪中,许下来年的愿望。
子时已过,又是新的一年。
今夜唯一的赢家陆寒霄坐在书房的红木圈椅上,房里只点了一根蜡烛,剑眉冷目,在半明半暗的阴影里,显得十分阴骘。
他的面前,是趁乱逃回来的陆蒙,他身上已经没有一处好皮肉,单膝跪在地上,禀报今日的一切,值得一提的是,在陆蒙回府时,恰好碰上两个无计可施、只能守在门外的两个奶娘,她们见他犹如看见了救世主,顾不得一身血,七嘴八舌地围上前,问他要小主子。
于是,当他把今天的乌龙原原本本说清楚后,四周一片静谧,饶是陆寒霄冷峻的脸上,也有一丝错愕。
没想到折腾这么一圈,真正的太子遗腹子还安安稳稳在世子府睡大觉!
黑暗中,他轻笑一声,道:“天助我也。”
他原本以为,把霍凌引到明面上,就算折了一个太子之子也不亏。可如今他什么都没有损失,只要日后能把姜姬母子送回滇南,霸业可待也。
只是婳婳那边……
他问:“那孩子……死了?”
陆蒙答:“凶多吉少。”
战场上刀剑无眼,一个脆弱的婴孩,被下了麻药,连哭都哭不出来,能保下性命的几率实在太低。
陆寒霄微微颔首,吩咐道:“你辛苦了,去全昇那里拿药,好生养着。”
他对待下属向来慷慨,陆蒙有功,赏赐了真金白银,另拨了几个侍从照料,让他伤好之前不必当值。陆蒙抱拳道:“属下无碍,愿为主公分忧!”
陆寒霄笑着,走下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先养好伤。你要真闲不住,就为本王寻一个婴孩,和他像一点,宽慰王妃的心。”
陆蒙神色一黯,想起那个无辜的孩子在他手里丧命,他小小的,身子那么软,还冲他笑……
他闭上眼睛,压下无谓的善心,“属下,领命。”
***
大年初一,全府喜气洋洋,所有的仆从都得到了赏银和新衣,一大早互相贺喜,连扫雪的丫头都步履轻快,扫得十分卖力。
一片嘈杂声中,宁锦婳扶着额头睁开眼睛,昨夜宫宴闹到子时才散场,她吃多了酒,在马车上便睡着了,一觉睡到大天亮。
“抱月——”“抱琴——”她撑着破锣嗓子叫道,今天很奇怪,她叫了许久才把两个侍女唤过来,两人默不作声地伺候她穿衣喝水,宁锦婳润了润嗓,道:“你们这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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