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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穗:“肯定啊,地主老爷都养妾室,何况公侯。”
萧缜:“公侯也不都是一个性子,包括咱们皇上,至今身边只有一个皇后。”
佟穗:“凤毛麟角罢了。”
萧缜:“我也是凤毛。”
佟穗歪头笑。
萧缜顶她一下:“麟角我也有。”
佟穗:“……”
闹了一会儿,夫妻俩起了床,常服昨日睡前就备好了,佟穗换好自己的,绕过屏风,瞧见萧缜正在整理腰间锦带,身上穿的是一条石青色底的缎面长袍。他个子高,穿这样的圆领锦袍更显身形挺拔、气度英武。
萧缜忽然抬眸,佟穗想移开视线已经来不及了,只得装作随意地打量他两眼。
萧缜:“如何?”
佟穗:“气势太重,不如四弟瞧着可亲。”
萧缜意味深长地看着她:“有时候我也分不清你是真的这么想,还是只想我在床上多卖些力气。”
佟穗:“……”
她丢下这人先去了前院,在游廊里多吹了会儿带着潮气的风,等萧缜追上来时,她的脸也没那么烫了。
今早的萧野十分殷勤,又替二嫂挪动椅子,又替二哥夹菜的。
佟穗:“我们只是动动腿脚,这事真成了,你最该谢的还是你三嫂,以后可不许再说什么生分的话。”
都是嫂子,但林凝芳待萧延都是淡淡的,不可能像柳初给萧野做衣裳做鞋那般亲近小叔子。
面上淡,心里记着,同样是亲近。
萧野:“二嫂放心,我知道好赖。”
以前他跟林凝芳鲜少打交道,经过这事,他再不把林凝芳当亲嫂子敬重,那就是没良心。
饭后,萧野撑着伞,一直将兄嫂俩送上了马车。
马车出发了,快绕出巷子时,佟穗挑开窗帘,回头望望,发现萧野竟然还站在侯府门外,笑着对萧缜道:“以前瞧着四弟并不着急成亲,现在居然这么心热。”
萧缜:“颜家若上赶着巴结咱们,他兴许不会太当回事,颜家不愿意,他的兴致才被吊了起来。”
佟穗放下帘子。
萧缜拿起她带来的《史记》,问:“看到哪了?”
佟穗翻开书页,指着一段给他看。
这已经是赵世家了,萧缜:“哪里不懂?”
佟穗抢过书合上:“我要请教颜老的,不用你讲。”
萧缜:“我保证讲的比他好。”
佟穗只当没听见。
萧缜:“行,以后你也别问我。”
佟穗不受他这威胁,真需要他讲的时候,她自有办法让他开口。
颜家住在洛北的德积坊,离清化坊约有六里地,马车在小雨中慢行,不到两刻钟就到了颜府门外。
颜明修出去会友了,颜明秀母女陪二老在厅堂说话,听下人说这次来的是安国夫人与永安侯,四人都是一怔。
颜老夫人最先反应过来,离席道:“行了,都出去迎迎吧。”
佟穗夫妻已经被门房请到了前院,萧缜手中撑伞,夫妻俩都站在下面。
颜老做的是史官,平时不用上朝,因此没机会见过萧缜,此时一照面,老爷子眉峰一挑,终于明白那么多武将,为何萧缜一个半路跟随皇上的年轻人却能封侯了,那姿容气度,便是窦国舅的女婿、昔日朝臣盛赞的梅怀信也要逊色三分。
颜老夫人本来觉得萧三长得就够俊的,只是眉眼藏着戾气,今日见到萧缜,萧四一母同胞的亲哥哥,颜老夫人立即对萧四本人更加好奇了。
站在母亲身后的颜明秀,瞧见这位侯爷的英姿后,心也扑通扑通加快了跳动,因为她知道,萧家希望她嫁的那位萧四肯定不会比哥哥差多少。
由佟穗引荐,萧缜笑着朝三位长辈行礼:“老先生难得休息,拙荆还要过来叨扰,晚辈便想着过来一趟,既是向老先生告罪,也是道谢。”
颜老:“侯爷客气了,安国夫人乃是女中豪杰,能为她解惑,老夫深感荣幸啊,请。”
萧缜在颜府厅堂喝了一盏茶,并未久留,只道一个时辰后再来接佟穗回去。
送完他,颜老夫人婆媳回了后院,颜老就在厅堂给佟穗讲书,颜明秀在一旁作陪。
赵世家篇,有一段是讲晋灵公在位时,行事骄纵,赵盾屡次劝谏都无功而返。一次晋灵公因为膳食官没有煮熟熊掌而杀之,宫人抬出膳食官的尸体时被赵盾撞见。晋灵公担心赵盾会因为这件事教训他,派人去杀害赵盾,赵盾出逃,结果还没逃出国境,晋灵公竟被他的堂弟赵穿杀了。
赵穿迎立晋灵公的叔叔继位,是为晋成公,赵盾也回来重新主持国政。
佟穗:“赵穿弑君,赵盾后来竟然没有诛杀他,所以史官称赵盾弑君,您老怎么看?”
颜老知道,像这种探讨类的问题,便是林凝芳或是其他先生无法为佟穗详答的。
他摸摸胡子,走到窗边,对着满院淅淅沥沥的小雨道:“此事说来话长,得从灵公是一个什么样的君王开始讲起。”
佟穗跟到窗边,洗耳恭听。
颜明秀笑着去给他们换壶热茶。
第203章
“老爷, 永安侯来接安国夫人了。”
小厮传完话,微微躬着腰站在门口。
颜老看向佟穗,见小夫人一脸失望, 他吩咐小厮道:“请侯爷进来吧, 我给夫人讲完这段再说。”
佟穗就又高兴了起来。
颜老最终总结道:“赵盾屡次劝谏灵公做个明君, 无疑是个忠臣, 灵公屡次派人刺杀赵盾, 也确实个昏君。但赵穿就可以为此弑君吗?他赵盾既然继续迎立晋主, 为何偏袒赵穿不肯杀贼?所以, 史官董狐说赵盾弑君, 乃大公之举, 赵盾就是有千般功绩, 弑君都是他一生抹不清的污点。”
佟穗:“时人都畏惧赵盾的权势,董狐敢如此记史, 实在令人钦佩。”
颜老:“是啊,所以孔圣人赞其为古之良史。”
这时, 萧缜被小厮领过来了。
佟穗再不舍也只能告辞。
萧缜笑着请颜老留步。
颜老碍于内急, 确实没法送了, 让儿媳董氏、孙女颜明秀代劳。
佟穗对董氏道:“再过几日就要发榜了, 修公子定能高中, 届时我们再登门贺喜。”
董氏笑道:“多谢夫人吉言了。”
佟穗再朝颜明秀笑笑,由萧缜扶着上了马车。
马车出发了,萧缜看看抱着《史记》闭目养神的安国夫人, 问:“累了?”
佟穗嗯了声,一下子听了太多的人物事迹, 脑袋有点涨。
萧缜让她躺到自己腿上,帮她捏额头:“一个时辰还不够用, 莫非颜老把整篇赵世家都给你讲完了?”
佟穗失笑:“怎么可能,连赵氏托孤的部分都没讲到,光讲赵盾这人的一生了。”
赵盾的亲信、赵盾的政敌,赵盾的功绩与过错,颜老随意出口的一个名字佟穗却一无所知,于是颜老只得再简单讲讲那人的家族,就像一根主干上渐渐长出越来越多的分支,在她脑海里郁郁葱葱。
细雨轻打在车厢上,车轮骨碌骨碌地转动,显得车内很是安静。
萧缜:“此人确实是个人物。”
佟穗:“我还是觉得,他就是弑君主谋,赵穿一个纨绔,没人指使,他办不成这么大的事。”
萧缜:“要么弑君,要么被君杀死,有时候也是身不由己。”
佟穗:“如果他一开始就坚持迎立年长的公子继位,新君仁善的话,未必会有后面那些事。”
萧缜:“襄公死前明言要赵盾辅佐还是幼儿的灵公,他提议迎立别人已是不忠,后来因灵公之母哭闹又改了主意,优柔寡断便是不智。你想,灵公之母真会因为他的变卦感激他吗?灵公长大后一心跟赵盾对着干,其中未必没有他母亲的挑唆。当然,赵盾有手段,最终赢的还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