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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姑母离开前,悄悄嘱咐了佟穗一件事,那也是老爷子之前写信叮嘱女儿的。
因此,萧家这边在上东门外排队的时候,守城小兵见到国公府的腰牌直接就想放行,萧野却坚持将人带到一辆骡车前,让小兵开箱看看。
小兵连看了两个箱子,后面排队的百姓也纷纷踮脚探头张望,见箱子里只是一些看起来就颇有年头的旧书,百姓们缩回了脑袋,小兵简单履行完职责也不肯再检查了,笑着请卫国公府这一帮人进了城。
经过思恭坊时,姜氏、周桂母女先回周家去了。
萧家的六辆车继续往前走,一进清化坊便引来一些坊内百姓围观,其中不乏一些大户人家的小厮丫鬟。
虽然道路平整,骡车走起来也是规律摇晃的,拐一个弯的时候,一辆平板骡车边角突然掉下来一只箱子,箱子坠地的瞬间,箱盖松了,倾洒出来顶部的几层书籍,里面也是塞得满满的书。
萧野听到动静骑马折回来,见此懊恼地对随车护卫道:“光顾着开眼界了吧,箱子歪了都没人瞧见,老爷子最宝贝这些书了,还不快捡起来!”
说着,他当先跳下马,捡起一本书先用袖子擦去尘土再小心翼翼地放进书箱。
萧涉也来帮忙。
萧野更多的是在做戏,萧涉不知内情却知道自家老爷子确实很爱惜家里的藏书,所以也学着萧野的做派,又用袖子擦又用嘴吹的。
这兄弟俩都是武夫的健硕身形,爱惜书的样子却堪比书生,旁边一位老学究见了,捋着胡子赞许道:“萧家有如此家风,难怪老国公爷能栽培出那么多有出息的子孙。”
萧野听见,抬头瞧瞧,朝那位老者道:“老先生谬赞了,我家老爷子爱书,我叔父二哥也爱读书,我们这三个弟弟却都是粗野之人,看到书就脑袋疼,少时捉弄私塾先生睡觉逃学是常事,为此没少挨老爷子的骂。”
萧涉:“对,有一次私塾先生去我家告状,三哥四哥拉着我躲进了山里,最后还是老爷子承诺不打我们手掌心我们才肯回家,结果老爷子是没打我们手掌心,直接把我们绑树上了,一人挨了十鞭子。”
萧野:“我跟三哥挨了十鞭子,你那时候还小,老爷子知道你是被我们怂恿的,只打了你两鞭子。”
兄弟俩回忆着少时的顽劣,面上却是一副骄傲自豪的神情,跟寻常百姓家的儿郎毫无区别,街坊们一边笑,一边又觉得萧家好像挺平易近人的,不似坊子里其他望族或官员之家,说话做事都特别讲究体面规矩。
书装好了,萧涉将箱子放回车上,萧野绑好绳子,兄弟俩朝众街坊拱拱手,随着车队继续往国公府的方向走。
车队来到两府所在的巷子,后面基本没跟着什么人了,萧玉蝉重新从车窗探出头,瞧见前面有一扇气派的朱红大门,问骑马跟在旁边的萧涉:“这里对不对?”
萧涉:“是,不过这是东侧门,正门在前面。”
萧玉蝉瞪圆了一双桃花眼,盯着即将落到后方的大门道:“咱们家到底几个门啊?”
贺氏也探出脑袋。
萧涉:“就跟咱们在村子里的房子似的,分成三路,每一路都有一间大门,里面墙壁是打通的。”
贺氏:“中路是国公府,然后一路是侯府,另一路给谁住?”
萧涉:“不对,这三路都是国公府,侯府是旁边单独的一个府,也是三路的大宅子。”
贺氏震惊得捂住胸口。
萧玉蝉:“牛啊,比我自己瞎想的还要阔气!”
萧野凑过来,笑着提醒道:“光国公府就有五十多个下人,这会儿肯定都在前院等着接咱们呢,你们俩赶紧做好准备,摆出大户夫人小姐的谱,可千万别叫下人们看了笑话去。”
萧玉蝉自信地扬起下巴:“我没问题。”
贺氏目瞪口呆的:“五十多个下人,光记人名就得记好几天吧?”
萧野:“那些小丫鬟可以慢慢认,近身伺候的大丫鬟二婶可以继续用她们原来的名字,您要是嫌拗口难记,也可以重新给她们起名字,改成好记的。”
贺氏点点头。
这时,车队停下了。
让下人们认过几位新主人,佟穗便叫他们各行其事去了。
门外还有三车东西,萧野刚要吩咐几个小厮带着护卫们将东西搬去库房书房,林凝芳忽地开口道:“四弟,先前祖父来信就交代过了,将那些军功赏赐分成了两车,一车是国公府这边的,一车是侯府那边的,到了后直接分开,免得还得搬运第二次。”
贺氏都带着女儿往前走出一段距离了,迫不及待地要去参观新宅,突然听到这话,她脚步一顿,回过头,就见她的好儿媳跟着佟穗、柳初站在院子当中,身后不远处就是两扇贴墙敞开的朱红色大门。
这个儿媳,住在萧家老宅时站在哪都显得格格不入,此时身处国公府的高门大院,纵使她只穿了一身素雅的细布衣裳,纵使她未施粉黛眼睛甚至有些浮肿,却好像终于回到了她应回的地方,比旁边已经贵为安国夫人的佟穗还像当家少夫人,更是把柳初衬成了一个貌美却土气的村姑。
贺氏不太高兴。
婆母早没了,她才是国公府的女主人,大小事都该她吩咐才对,就算她忘了老爷子的交代,林凝芳也应该提醒她,而不是直接越过她使唤小厮,仿佛她故意要把侄子侄媳的军功赏赐一起收进自家库房。
“非得这么急吗?一家人刚刚团聚,阿满老四都没急,你倒是会做好人,那些箱子上的封条都贴得好好的,晚一点难道就会弄混了?”
贺氏或许还没学会如何摆当家主母的谱,她的婆婆谱却一直都在,尽管林凝芳从来没把她这个婆婆当回事。
那十个护卫都是之前留在卫县的伤兵,跟萧家众人都熟了,此时只是有些茫然无措。几个被萧野点出来的小厮经历得多,一下子就听出新来的世子夫人与世孙夫人不和,便全都恭恭敬敬地低着头。
而关系到侯府的财物,这时佟穗、萧野都不便开口。
林凝芳心平气和地回答贺氏:“十几只箱子,加起来少说几百斤重,从门口搬到这边的库房就够累的,回头再从库房搬到侯府库房,路途更是远了一倍不止。祖父心细专门在信里交代好了,咱们从家里出发装车时,姑母也特意分好了车,儿媳只是遵守祖父体恤下人的心意,并无他念。”
贺氏:“……”
萧玉蝉挡在中间劝道:“行了,多大点事,至于为这个吵?走,咱们快去里面瞧瞧!”
老娘就是傻,在卫县都没机会染指二哥二嫂四哥的赏赐,现在都到洛城了,既有老爷子做主,人二哥二嫂四哥又不傻,老娘还能占到什么便宜不成?
贺氏还气着:“跟赏赐没关系,是她没把我这个婆婆放在眼里!”
萧玉蝉:“人三嫂是在帮你查漏补缺,你自己非要往歪了想。”
过去这一年,佟善被三嫂教出了书卷气,绵绵被三嫂教得像个千金小姐,自家耀哥儿也比以前规矩多了,这种受用终生的好处比三嫂直接给孩子们几百几千两银子还实惠,萧玉蝉最多不偏帮嫂子气自家老娘,绝不会再跟着老娘去得罪冲撞嫂子。
贺氏一走,院子里的气氛又恢复了融洽。
萧野带着一辆车先去侯府安置,佟穗问林凝芳:“你是先去东院休息,还是跟我们一起逛逛?”
林家大宅也是三路,她不认为林凝芳此时会有兴致参观这栋类似的国公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