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到了罗莎母女的动静，他勉强睁开眼睛，温和而虚弱道，“罗莎？怎么了？”

他甚至翻身想坐起来。

罗莎母亲张嘴想要说话，但被罗莎一把按住。

“没事，长老爷爷。快要吃饭了，我来看看你的情况。”罗莎抹去眼泪，努力笑着说道。

要是之前，长老一定能看得出来罗莎在撒谎，但此时，他病到眼前一片模糊，脑子也像是浆糊一样。“爷爷不吃了，你们留着吃吧。傻孩子们，给你们的食物本来就不多，还要分给我们这些老东西吃……”

说着说着，长老就再次睡了——或者说昏了过去。

罗莎按住眼睛，将眼泪擦去，内心突然坚定。

“罗莎？”罗莎母亲看着她的表情，胸口一震，心里泛上了一股不安来。

“母亲，今天我没有回来过，你什么都不知道。”她温柔而坚定地安抚母亲。

“我知道了，罗莎……”罗莎母亲纠结了一阵，却在她的眼神中败下阵来。

“罗莎，我和你的弟弟妹妹只剩你了，别做傻事。”罗莎母亲紧紧握着她的手，道。

罗莎笑了一下，还有这些许兽类特征的脸上却满是纯粹。

“阿妈，我不会的。我要保护你们。”

之后几天，罗莎注意着萨罗斯的一举一动。她还趁着萨罗斯不注意，偷偷找了一番他将小兽人们都关在了哪里。

也许是认定小兽人们没有反抗能力，这个地方外面的守卫严密，里面却并没有几个人看着，小兽人们的食物就随便地扔在院里。

多亏大一些的小兽人照顾幼崽，这才让小兽人们不至于饥饿而死。

罗莎猫形是一只有着隐约棕色斑点的黑猫，身形矫健。她蹲在墙上，看着院中的情况，满腔悲伤和愤怒无处可以发泄。

她的弟弟妹妹，一个五岁，一个七个月，却都承担起了帮助小兽人们的任务。

尤其是她的妹妹，作为这批小兽人里岁数偏大的，她指挥着院里的小兽人们，用利爪和尖牙勉强控制住了这个院子，让每个小兽人都能分到食物，而不是被个别兽人霸占。

但她已经是强弩之末了。罗莎敏锐地发现，妹妹脚步虚浮，鼻头干裂。

她生病了。

弟弟也是同样的情况。

罗莎心情沉重，她知道，不能再这么下去。

她在夜色中跳下院墙，回到了萨罗斯的院子中。

她要找一个合适的机会，带着弟弟妹妹逃出去，去找精灵店铺求助。

也许那个被精灵庇护的猫兽人会帮助他们，也许不会，但她总要试试，不会有情况比现在更糟糕了。

*

也许是否极泰来，罗莎十分幸运地在第二天就等到了一个机会。

这天精灵族的店铺开始售卖植物布料。萨罗斯敏锐地发现了商机。

可惜，精灵族有限购，每人只能购买两匹。他果断将自己府邸中除了看守成年兽人院落的守卫之外的其他守卫抽调了一大部分，派出去购买。

府中的守卫一下子空虚了下来。

罗莎敏锐地察觉到这是一个机会，也可能是她唯一的机会。

她变成猫形，溜进关着小兽人的院子中。

一夜过去，妹妹的情况更差了。她轻轻碰了碰妹妹。

“罗莉，罗莉，我来带你走。”她轻声叫罗莉。

“罗莎？姐姐，你怎么进来的？”罗莉的眼睫毛颤抖了一下，睁开眼睛。

“别管这些了，我来带你们走。”罗莎低声催促。

罗莉终于清醒，她眼前一亮，却在看到只有罗莎的时候暗了下来。

她深吸口气，下定决心，“罗莎，罗莎姐姐，你一个人，能带几个幼崽走呢？我太大了，带上我你负担太大了，还有……”

罗莉指向一个角落。

“先将小幼崽们带走吧，这几个再这样下去，就要没命了。”罗莉蹭了蹭姐姐，声音带着撒娇，除了有些虚弱，和往常一样。

仿佛是在随口讨要一朵路边小花，而不是在劝姐姐放弃自己似的。

“罗莉！”罗莎哽咽着喊了罗莉一声。

但看着罗莉眼中的恳求，还是强忍着泪意去看她指的那几个小兽人。

却发现，那里除了她们的弟弟罗恩，还有另一个小猫崽，一只小狗崽，两条像是细绳一般的小蛇。

都奄奄一息。

罗莎犹豫了好一会儿，沉默到令罗莉都有些不安。

但最后，她还是在罗莉鼓励期盼的目光下，将几个小兽人叼了出去，放到了一片浓密的草丛中。

这一步进行了很久。

罗莎本身就刚成年不久，还没什么力量，将几个小兽人转移出去后，已经天色渐黑了。

最后一次的时候，她已经听到了前面的喧闹声。她含着眼泪转身看向罗莉，“罗莉，保护好自己，我一定会回来救你的。罗莉……”

罗莉用力点头，扬起了一个和往常一样的笑容。

罗莎不再迟疑，也没时间迟疑了。她最后深深看了罗莉一眼，转身离开。

她变成人形，从角落里将几个小兽人揣进怀里，披上从一个护卫那里偷到的斗篷，一路沿着墙边向外走。

幸好今天十分混乱，一路上并没有人发现她。

等到了一个排水洞口的时候，她才又化成了猫形，将小崽子们转移出去。

这个洞口是她发现的唯一可以与外界联通的地方，但是……

在这里走一遭，小兽人身上都湿透了。

他们很有可能病的更严重。

但没办法了，罗莎只能这样做。她心跳如擂鼓，最后拖着斗篷挤出去。

夜色已深，是对她最好的掩护。她不敢耽搁，飞快向着精灵店铺的地方奔去。

她本不知道店铺在什么地方的，但是萨罗斯很喜欢一种矿物香料，府里的护卫都在使用。而猫兽人对这种香料异常敏感，现在，她只用顺着香味，去找香味最浓的地方就行。

……

听完她的讲述，皮温已经是面沉如水。

在她讲到一半的时候，伯克利就带着食物回来了。

伯克利和罗莎明显对对方的出现很警惕，但碍于皮温没什么反应，只能按捺下来。

等罗莎讲完，伯克利也是肉眼可见的愤怒。

他是在安定平和的环境中长成的，何曾见过这种黑暗呢？

皮温沉默不语，而罗莎则抱着小兽人们垂泪。

之前没仔细看，以为是三只小猫崽，但现在看，明明有一只小犬，还有两条缠绕在猫仔身上的小蛇。

“先吃点东西吧，罗莎。”皮温沉声。

他示意伯克利将拿过来的食物给罗莎。

伯克利将沁蜜薯剥开，递到了罗莎手边。罗莎迟疑接过，自己先抿了一点点。确认自己能吃后，才一点点喂给小幼崽们。

包括小犬和小蛇。

这些皮温都看在眼里。他一挑眉，“伯克利，去赶车，咱们这就回去。”

“什么？”伯克利惊讶。

“回去取货。霞晖麻布已经卖完了。”皮温沉声道。

“可是，明明还有……”伯克利一时没反应过来。但他看到了皮温的眼神。

他福至心灵。

“对，买完了，需要补货，我现在就去赶车。”伯克利转身回到后院。

这边，谈话间，罗莎已经给几个小崽子们喂完了。

他们都没吃多少，虽然努力想活下去，想多吃一些，但身上的病痛却让他们没有一丝胃口。

“罗莎，你敢和我们回去吗？”皮温注视着罗莎的动作，突然开口。

“回去？”罗莎抬头，犹豫了一瞬，但只瞬间，就坚定下来，“这位前辈，多谢您的善心。能不能将小崽子们带回去，我还要救我的族人。”

皮温摆摆手，“你也一起，我不帮着照顾小孩。”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要么都去，要么都留下。”皮温凝视着罗莎。

“我去！……我去。”罗莎眼泪又滴了下来。她声音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