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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骨+番外(99)

作者:归来山 阅读记录


木朝生嘀咕道:“大骗子。”

大骗子躺在榻上,阖着眼,脸色苍白,那张冷冰冰的俊美容颜因为病气柔和了很多。

他无知无觉,没有回应。

木朝生叹口气,给季萧未喂了点水。

晌午之后白枝玉来了一趟,说桃子她们带着玉玺和虎符回来了。

木朝生担心女孩子流亡在外会受委屈,跟着上前厅见了一面,见桃子妆发整齐,也并未受伤,到底松了口气,问:“吴信然的人追杀你们,你们怎么逃开的?”

“他们以为我与阿南一男一女,当时连夜排查,没想到阿南换了裙装。”

木朝生有点狐疑,换了裙装若要仔细查起来也很容易露马脚的,怎么说起来那么轻松。

他与桃子交谈了一会儿,阿南送了玉玺回来,一进屋便和木朝生打了个照面。

木朝生见他还穿着女子的衣衫,头发梳得精致漂亮,再加上脸上妆容未卸,乍一看还真是个英气俊秀的女子。

木朝生笑道:“诶,你这么穿还挺像回事儿的。”

阿南道:“谢谢啊。”

他进了屋,从桃子身后绕过去,顺手摸了摸桃子的脸,问:“怎么洗掉脂粉了?”

“不爱用,”桃子拽着人将他拉到身边坐下,同木朝生说,“她也是女子,小阿木没瞧出来么?”

木朝生:“啊?”

木朝生离开正厅,回到紫宸殿的时候还有点懵,没回过神来,满脑子反复打转那个“啊”字,一时半会儿竟没注意到季萧未已经醒了。

季萧未看他魂不守舍,轻咳一声,哑声道:“有人回了宫之后心思便不在朕身上了。”

木朝生:“你吃什么飞醋。”

“又是朕吃飞醋了,”季萧未叹口气,淡淡道,“说到底你还是觉得朕无理取闹。”

木朝生:“……”

说不过你这个离谱东西。

木朝生让太医院熬了药,他从桌上端了温热的碗,坐到榻边去,问:“太医院的院长去何处了?为何这么久了也不见你们提起?”

季萧未神情平静:“过世了。”

木朝生手一顿,怔怔抬起眼来:“怎么会……”

那位先生年岁不算大,看起来也身体康健,怎会突然离世。

木朝生心中隐隐有个猜测,果然听季萧未咳嗽之后接着说:“吴信然急着谋反,直接攻入皇宫,朕若提前走了势必会被发现,于是院长换了朕的衣物,留在了宫中。”

话到此处便听了听,他轻轻“嗯”了一声,音量轻下去:“已经找到遗体,落葬了。”

殿中安静了一会儿,木朝生不知道院长从前对于季萧未来说是怎么样的存在和地位,只知道关系亲近,如同长辈,大约会很难过。

季萧未从不爱将情绪表露在外,但他能察觉到对方如今情绪低落,不好再继续这个话题,便抬了勺子喂过去,道:“先喝药吧,如今事态已经稳住了,吴信然也死了,只等林回回来便好。”

季萧未醒了有一会儿了,听说了那日攻城的事情,平平淡淡说:“吴信然让吴二杀了他,这一棋子落得倒是险。”

“他是起兵谋乱的乱臣贼子,吴二杀了他,吴二便能成为大义灭亲的正直英雄,”季萧未脸上浮气一道讥诮的笑意,“逼得朕非得给吴二奖赏,保他后半辈子衣食无忧。”

木朝生沉默地搅和着碗中的药。

季萧未又咳了一会儿,吐了淤血,道:“将药给朕吧。”

木朝生便乖乖将碗递过去,又问:“你会给吴二封赏吗?”

“你想不想给。”

“……”木朝生摇摇头,“我不知道。”

他觉得吴家可恨,但又觉得吴文林可怜。

若他不是生在吴家,或许他们会是一辈子的朋友。

可惜这世间没有如果可言,都已经是既定的事实了。

他实话实说,道:“我觉得,吴二或许不会想要这样的封赏。”

吴二的性子便是如此,他已然认定了吴信然和吴家的所作所为是错的,便不会轻易接受对方利用一切换来的这点荣华富贵。

季萧未没应声,他饮尽了药汁,放了碗,公然问木朝生讨吻:“好苦。”

木朝生被逼无奈,只能倾身过去吻他。

“你我如今也算同甘共苦,”季萧未一语双关,他的呼吸带着药味的苦涩和木槿花浅淡的香,与木朝生的呼吸纠缠在一起,暗昧不清,“永远念着朕,别忘了朕。”

“你若一直活着,我自然不会忘。”

木朝生道:“再撑一撑,好不好。”

*

中秋。

林回死了。

季萧未这半个月身体愈发糟糕,木朝生一开始着急,夜里睡不着觉,时常爬起来躲着哭。

到后来也不哭了,平平静静跟着白枝玉他们学着怎么处理政务,偶尔夜里会出宫偷偷摸摸到吴府去看吴文林处理后事。

消息传回来的时候季萧未刚吐过血,像是五脏六腑都要咳出来一般,连清醒的时候都没有,身体迅速衰败下去。

太医进进出出,木朝生端着药碗站在一边,他瞧起来倒是冷静,但双手却不住地颤抖。

消息一进来,他便打碎了碗。

脑袋嗡嗡响着,到后来连思考的能力都没了,只抓着传讯的侍从磕磕绊绊问:“怎么会……他怎么会突然……”

侍从说了什么他并未听清,对方从怀中摸出瓷瓶和信纸交过去。

木朝生什么都没听见,也无法思考,他怔怔站着,那张信纸上写了什么也瞧不清了,一串泪珠从眼眶中滑出,“啪嗒”一声落在纸上,转瞬晕开。

林回制出了药。

药方的最后一味药引生在苍山之上,名叫若离。

兜兜转转十余年,他回到苍山去,终于寻回了他的若离。

*

今冬很是寒冷,除夕过后难得天晴。

木朝生从宫外回来,如今已经没人记得他的出身和糟糕的过去了,只记得他是大晟战无不胜的小将军,路上许多人给他塞了东西,大多是吃食。

桃子见他怀里大包小包,嘲笑道:“怎么又是吃的?”

“他们还当我是小孩呢,”木朝生嘟囔道,“这怎么吃得完,你拿去和阿南姐一起分了吧。”

“阿南可不吃这些,”桃子道,“陛下下了朝寻你不见,在水榭等你呢。”

木朝生说好,还是留了一些给她们,自己抱着剩下的去了水榭。

水榭中种了大片花草树木,设了亭台楼阁,木朝生有些不认路,花了很长时间才勉强记得方位,一路寻到花圃里去。

季萧未下了朝便换掉了龙袍,只穿了身浅蓝的长衫,白发规矩地半束着,纸伞放在身侧,正提着袖子给花花草草浇水。

木朝生将吃的东西放在亭中石桌上,跟着钻进花圃。

季萧未没抬眼,只道:“又去化缘了?”

“什么化缘,”木朝生表情很凶,“那都是人家主动给我的。”

他怀里还揣着糖糕,拆了油纸,先自己咬了一口,而后才递给对方,含含糊糊道:“没毒,你吃吧。”

“下次想自己先吃,不必找这个借口。”

“哪里是借口,”木朝生打死不承认,“我为了你好。”

季萧未终于放了木勺直起身,揶揄地望着面前的人,半晌才轻飘飘“哦”了一声。

解毒之后他身体好很多了,肤色还是很白,却不似从前那么没有血色,阳光下瞧真是耀眼又吸睛。

木朝生怔了一会儿才回神,不满道:“你敷衍我。”

他惯常喜欢粘着男人,屁颠屁颠跟着,看他闲情逸致浇完了花圃的花,而后坐在了树下的太师椅里,打算翻会儿书。

木朝生不想他翻书,想让他陪自己玩,直在对方身边找存在感,闹得季萧未难以静心。

他把人抓住了,拉到面前来,淡淡道:“尾巴别摇了。”

木朝生转着脑袋找尾巴:“哪有?”

“笨。”

季萧未下了定义之后便将小狗揽在怀里,同他道:“木槿又要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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