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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嫡长子(287)
作者:皇家雇佣猫 阅读记录
朱厚照早就对内阁的人员结构不满意了,总共几人,都是文臣,整个朝廷都是文臣的声音,臣权之大搞得皇帝都很难受。
所以这是他考虑了很久的决定,是不会轻易收回的。
“朕说了,你是以阁臣之衔掌西北军务,京中的政务不必你操心,有李阁老、谢阁老和众位大臣。”
这话说到这里就会让人觉得有名无实,但之后风云突变,“不过,朕和诸位爱卿已经有了决定,往后每年二、三月要择机商议本年的目标、总结去年成效,值此时节,你要回京共议,无故不得缺席。”
这么说来,那个时候杨一清的意见也就是阁老的意见了。
王鏊和韩文面色不变,他们先前心里一点想法没有那是骗人的,到底是自己还是另外一人,其实他们自己也想,现在好了,花落别家,不过皇帝的这套手法确实新颖。
因为人说到底都是从自己的角度出发看待问题,自己手中的差事有什么难处,肯定是希望能得到皇帝的支持予以解决。所以杨一清所提的建议,大概率就会和边疆有关。
皇帝绕来绕去,最终的目标还是两个字——朝堂。
他要解构文臣对于朝堂的把控,使得武将有可以发声的渠道。确实巧妙。
说起来皇帝也就是十五岁的少年,却接连不断的有令人称绝的政治智慧,实在是不可思议。
而杨一清、丰熙、郭尚坤三人此时也终于明白,皇帝为什么在意为不为刘大夏求情这件事。
因为立下这样的大功,使得皇帝能够名正言顺的破例的机会实在不多。错过了这一次,对杨一清个人来说就是政治前途的事儿,皇帝也不会很在意。但若真的发生,真正的影响却是在今天,这才是皇帝在意的!
丰熙望了望那个年轻的身影,他站在群臣的注视之中,是如此自信。
“杨卿,你要明白朕的良苦用心。”
这是皇帝的大计。
杨一清不敢乱来,唯有深深叩头,以谢君恩。
“臣杨一清谨遵圣命!”
皇帝转向李东阳、谢迁二人,“李阁老、谢阁老,你们两位往后要辛苦些,西北不能没有杨应宁,这是真正的军国大事。”
“遵旨。”
李东阳和谢迁想的是:杨一清后来居上,已经走在了王鏊和韩文的前边儿。
入阁这种事是很讲究先后顺序的。
他们这两人,再怎么样都是先帝的老臣,一朝天子一朝臣,他们不是皇帝提拔起来的,皇帝感觉上总是差了一点。
所以或早或晚,他们都会步刘健的后尘。再说句不好听的,他们不走,王鏊、韩文往哪里进?
但这两人就算进了,以后也要在杨一清后面了。
也就是说杨一清这番立功,其实是给自己预定了一个内阁首揆的位置,如此恩赏,确实可以说是破例。
皇帝重新坐回御座,“以阁臣之尊在西北一地,杨阁老你可说是凌驾于任何一位封疆大吏之上了。”
“陛下如此重信,令臣汗颜。陛下但有吩咐,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这老头儿还是懂事的,皇帝赐恩如此重,而且老实说三边总制哪里需要一个阁老,这样的安排显然是为了不一般的任务。
“为守护边疆、保我子民,朕欲以复套为国策,你可敢领命?”
这个事儿,皇帝早就朝中大臣打了招呼,所以此时氛围虽然肃穆,但也没有什么异变。
杨一清则拳头紧握,心跳加速!
君王的才能高低真的是完全不一样!
像复套这样的大事,换以前的弘治皇帝,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做成!
但是正德皇帝就不一样!当太子时就谋划登基之战,战而胜之则借凯旋之威定立国策。将他塞到内阁里,一是解构文臣一直以来把控朝堂的旧例,二是为复套树立一个超级‘边臣’,真正为复套成功创造条件。
一手朝堂,一手边疆,这一套下来是环环相扣,一着不差,实在令人拍案叫绝。
至于领命不领命,复套之疏就是杨一清自己上的。他虽然也计算、也有城府,但何时忘记过万里赴戎机?
有此英断之主,四方来贺在望。
这是杨一清真正激动、在乎的东西,至于其他的小节……呵,有了贞观之治,玄武门之变又如何?
“臣愿领此命!终臣一身,也要为大明收复河套!为陛下开疆拓土!”
朱厚照抬头,咬着牙说:“不是开疆,那里自古以来就是我们的!”
第二百四十六章 落幕、闲话
京郊里,一马一车穿过丛林至一处驿站听下,帘子掀开,里面走出一个胡须皆白的老者,清风微徐,竹林摇晃,老者捋了捋胡须,神情之中竟有一丝从未显现过的放松。
城里喧嚣嘈杂、城外静谧安详。
“竹生荒野外,梢云耸百寻。无人赏高洁,徒自抱贞心。”
这是南朝刘孝先留下的一首咏竹,刘希贤此时念出来也算是自诉心志了。
这时‘噔噔噔’的脚步声从驿站之中传来,刘健转头一看却是熟悉的身影,那人中年模样,身着淡灰色绸缎,个头不大、身形纤弱,一拱手就要开口,“刘……”
刘健微微抬手,给他一个眼神。
这里是什么地方,有些称呼不该叫了,而且他也不是那个称呼了。
反倒是他要行礼,“少司徒。”
没错,刘健于驿站之中遇到的正是正月便前往浙江的户部侍郎顾佐,他如今返程交差,路上休息,准备一口气赶到京师,没想到在这里正巧遇到出城的前阁老。
顾佐其实正为难于该怎么称呼,人家不叫他开口,这其实也是解了他的难。他不是那种落井下石的人,皇帝对于刘健都没有一棍子打死,至少是承认了他为官的品行的,他又何必将人踩到底,落得个恶名?
所以顾佐转身,让出一方木凳的位置,“希贤公请坐。”
风吹得两人方巾飘动,随从不远不近的将他们围住,官道上偶尔也有路过的人,人们好奇、打量,却没有敢打扰的。
但他们有些话却也不好说,刘健是不想说,顾佐是不知如何拿捏。
不多时又有三五士子乘马车而来,这个时节,这么多的人出现在这里,大概率是落榜的读书人了。
“……那人如今位高权重,早已忘了当初东山先生的提携之恩,人呐,没意思。”
“嘘。”同行的人中向他打了个手势,随后指了指刘、顾二人所在的地方,有些见识的人能从细节处看出他们二人不凡。
当今圣上不是软弱之君,万一给人捅出去,一顿板子事小,万一给拿了考举的资格,这就亏大了。先前也不是没人被这样惩罚过。
刘健自然听得明白那句话的意思,杨一清在君前没有为刘大夏求情,消息传出,清流之中批评之声顿起。能让他在这里都听到,可见影响已然不小。
“少司徒。”
“阁老称呼顾某为良弼就好。”
刘健没有理这个,继续往下说:“依你所见,杨应宁为何有此选择?”
顾佐对此也感到惊讶,他是韩文提携起来的人,以实务为先,满心精力去忙这些朝务,反倒没那么多心思去在意那些虚名。他也不擅长为自己搏名,就像脸皮薄的人不擅长社交一样,什么诗会、文会他即便去了,也是默不作声的那一个。
也许,杨一清就是和他一样……
“良弼以为,应宁公心中有大志向。”
大志向……刘健想,那就是复套了。
“希贤公觉得,他这一步踏得不对?”
“也不是不对。而是不好。”
顾佐挑眉,“还请希贤公不吝赐教。”
“行走在朝堂之上,就如一叶扁舟行于大海,风急浪高是常有之事,因而为官需常常思退、思变,可不是寻常人以为的求进、求高。高处不胜寒,杨应宁这一步踏得不好,便是将自己置于无处可退、无法可变的境地,往后他除了向前,别无他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