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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为夫人寸心如狂(13)

作者:藤鹿山 阅读记录


如今他甚至还差遣人将自己丢落的首饰送了回来。

反倒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乐嫣心中亏欠,欲唤守意去送上谢礼:“我方才跟的紧踩了那人靴子几脚,你去我们带的行礼里寻一寻,瞧瞧有没有干净的衣裳靴子。”

乐嫣记得昨夜自己瞧见的,那男子可是将自己衣裳脱下来拧干,又接着穿上去。

她想想就觉得浑身不得劲儿,这是该多么艰苦,才能忍受穿湿衣裳?

湿了没衣裳换,若是着凉便不好了。

守意应了一声,转身走到门口,又听她家娘子喊住她。

“算了算了。”

“衣裳这等的,我一个已经出嫁的娘子倒是不好乱送,你自己去捡些吃食送去吧。”

守意只能瞧着自家娘子一会儿这样一会儿那样,闹不明白却也不想那些。

只是乐嫣未曾想到,她担忧男子淋了雨水着凉可谓是好笑,男子这辈子还没生过病,生龙活虎的模样何须她担忧?

反倒是自己晚上先一步发起热来。

乐嫣最初只觉额角昏沉,晌午后更是连眼皮都难睁开。

窗外透了点儿光入内室来,洒在乐嫣面庞之上,给她苍白面上投下一层薄薄血色。

春澜在一旁与她说着话,无非是那等入京后的事儿。

最初乐嫣还能应上两句,没多久后便再强撑不住,只能瞧见春澜双唇张合,却是半个字都听不进去。

她微微闭眼,往榻上轻轻靠上去。

那种浑身乏力,头重脚轻的无力之感,极快的蔓延,加重。

春澜反应倒是快,跑上去扶住她软绵无力的双肩,以手背轻上前贴着乐嫣的前额,这一摸顿时也察觉出不对劲。

风寒可是大事,多少身强体壮的人都是被一场风寒折腾走的。

她面色难看,去使唤守意:“你快些去楼下大堂问问店主,哪里有郎中?赶紧寻个郎中来……”

守意一听,不敢耽搁,跑下楼四处去问了一趟。

不过这里又不是驿站,只是处荒凉客栈罢了,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哪儿能有什么郎中?

守意无功而返,回去推开门却是眼皮一跳。

这才片刻功夫,娘子已是闭着眼眸昏昏沉沉睡在床上,便是她开门那般大的声儿,也不见乐嫣醒来。

春澜眉眼沉沉,手中捏着一根银针,瞧着像是要给乐嫣扎些血洞出来。

守意连忙上前拦着她:“你这是做什么?趁我不在想伤害娘子不成?”

春澜没有抬头,面色罕见的冷冽一片,倒是叫她那张清雅的脸衬托出几分神秘莫测来,她气道:“你莫不是我还能害娘子不成?都说这寒分伤寒和热寒,也不是到底是哪种?若是热寒,往耳朵上扎两针叫那热血流出来就好……倒是你,叫你去想法子寻个郎中来,怎的这都寻不到?”

守意也是听过这土方子,顿时也不好再阻止,听着春澜问自己不由面露难色,“店主说这附近荒凉根本没有医馆,也不知能不能寻到……我叫阿六去寻了,他骑马比我快得多。我们本来人手就少,珍娘特意吩咐过我,无论出什么事都要我时刻守在娘子身边,绝对不能离身……”

“阿六一个怎么够?你也赶紧去楼下花些银钱使唤那几个小二也出去寻!再打些温水来,哎呦我看你这个样子笨手笨脚的,还是得我亲自去跑一趟!”

……

人恐怕就是这般,越是脆弱的时候,越是多愁善感。

榻中女郎眼皮颤抖不停。

半梦半醒间,她听着两个婢子在自己床塌边商量对策,商量着商量着,似乎是要吵起来。

不知究竟是梦还是现实。只觉得头晕脑胀,她身上热腾腾的,睁不开眼睛。

浑身粘腻的潮湿,不疼,只是说不上来的气闷与难受。

那些痛苦,欢喜,过往的喜怒哀乐一遍遍,走马观花般的重新出现。

只叫她都快呼吸不过来。

乐嫣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冬日里。

那日,天寒地冻,大雪如絮——

乐嫣前往寺中为母亲祈福,忽地心生玩意支走侍从,却在下山时踩踏积雪不甚摔了一跤。

她寻不到人,只觉得脚腕疼得厉害,红肿的脚踝高高鼓起。那时的她还个无忧无虑,每日只知晓操心头饰与衣裳不好看,让自己不够漂亮的小姑娘。见到自己腿那般丑陋模样,只吓得要死,一心以为是自己要死了。

她忍不住呜咽起来。

哭着喊了半天,也不见一个人来。

也是这奶猫似的声儿,引来了路过的卢恒。

彼时的卢恒穿着一身青莲色的袍衫,同色大氅,脸被寒风侵染的霜白一片。

却是身姿直挺,眸光明亮。

乐嫣那时应当还不满十五岁。

面容皙白俊美的少年郎君上前温柔的摸了摸她柔软的额发,声音清润的像是小溪中流淌的水流,轻轻淌过河湾,叫她耳畔都跟着酥麻麻的。

他唤她小妹。

“小妹,你莫哭。”

“你来我背上,我背你下山。”

第11章 喂水

乐嫣总能清楚的记得,那一日的点点滴滴。

她呜咽着,忍着疼爬上他的后背。

身前男子生的清瘦,却十分有力。乐嫣最初怕自己太重压着他了,总小心翼翼的,连呼吸都只敢轻吞慢吐,唯恐叫他累了。

卢恒身上总有一种能叫人心安的气骨,乐嫣第一眼见他,就觉得他是个好人。

后来不知过了多久,她只觉得又冷又困,眼皮沉重,就这般靠在他的肩头睡着了。

等她醒来时,才惊觉自己的眼泪鼻涕都落到了他肩头衣衫上。将那绣着青竹的肩袖染上一片深色。

乐嫣一下子羞赧起来,浑身都通红,她咋咋呼呼想要先发制人:“这可不是我的……”

她慌里慌张指了指天上,被冻得鼻尖通红,吸了吸鼻子继续道:“诺,瞧见了没?是天上下下来的雪化掉了。”

卢恒仍是那副温润的模样,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朝天上看了看,装出恍然大悟的模样。

“唔,原来如此,原来是我误会姑娘了。”

……

四周闷热、潮湿。

紫粉软烟罗的襦裙睡衣染上香汗,紧紧贴在那节玉颈上。

乐嫣难受的连手指头都抬不起。

心闷,头疼……

还有许多前仆后继如同潮水的情绪,几乎要压垮了她.

“水、水……”

她只觉得口中干涩,唤着女婢,却怎么也喊不来人。

乐嫣眼皮沉重,挪着身子爬起来,想自己寻水些喝,却不想手肘无力。

一声闷响,竟是从床榻上翻了下去。

乐嫣果真是烧的糊涂了,她耳朵都仿佛听不见,仿佛隔着水雾一般。她像是陷入一个逃不出来的痛苦的噩梦……

隐约听见有人的哭声,来人扯着自己的手臂,似乎想将自己往床榻上扶起来。

可她再是清瘦,也是一个成年女子。

“娘子!娘子你别吓我……我这就去给你找人!你等等我!”

乐嫣只觉得越来越难受,甚至想着,便趴在地上歇息一会儿,一会儿就好,地上多凉快呐……

她屈着膝跪坐在脚踏边,撑着冰凉的床畔,慢慢以滚烫的脸颊贴上去。

守意眼眶通红的跑出去喊人,犹如无头苍蝇一般。

“公子,求求你救救我家娘子。”

“呜呜呜……我家娘子她连药都喂不进去了……”

……

外间不知是什么时辰,天色都暗沉了下来。

耳畔是淅淅沥沥的雨声,下的昼夜不断。

室内没燃火烛,静悄悄的,闷沉沉的。

潮湿同闷热织成一片——

殷瞻踏入内室时,一眼便瞧见了那个身影。罗幔下娘子玲珑瘦弱的身影。

她似乎不舒服极了,裙摆凌乱斜倚榻边,秀眸微阖,睫羽上带着湿润。隐约能听见她呢喃哽咽着什么,像是沉浸在梦里没能清醒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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