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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为夫人寸心如狂(123)
作者:藤鹿山 阅读记录
如今只珍娘一个随在乐嫣身边, 替她整理妆容, 替她往前院忙前忙后。
珍娘从前院而来, 也不知是前头发生了什么好笑的事儿,嘴角扬的高高的, 眼笑的起了几条眼纹。
她凑去乐嫣耳边,笑说:“前几日宫中聘礼, 满屋子的金饼, 几个小丫头多嘴了一句,逗弄春生说这些聘礼都是留给王府留去国丈府的, 可小王爷一听,只以为是卖姐姐的金子。他哭肿了眼睛,人前倒是没叫我知晓,人后才朝着尚大监撒泼,要他尽数抬回宫里去。您是没瞧见,那日尚大监一张脸都快皱成了核桃,千方百计哄了几日,唯恐小王爷来真的。”
乐嫣听罢,却是如何也扯不出笑意来。
自从封后圣旨下来,便时常有人在春生耳边念叨起来她要嫁人的话。
以往乐嫣与淮阳侯未曾和离之时,早已婚姻破败,早已经住在了王府之中,是以春生并不能明白出嫁意味着什么。
他也是这几日才知晓,出嫁就要离开府邸,要去旁人家的地方去住,日后很少回来。
往日乖巧知礼的孩子,这几日便显得闷闷不乐了。
春生生性不似一般的孩子那般情绪外露,喜怒哀乐总叫大人一眼看出来。
他闷起来时,只喜欢一个人待着,几日都不见说话。
乐嫣见此,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安慰他,说来自己也却是欠妥当。
当初总哄着说要陪着他陪着他的话。
小孩儿当真了,可自己呢?
转头就要丢开他?
珍娘接过宫人手中的头油替乐嫣一层层抹去她的发上,看着镜中人不同往日隆重的打扮,忍不住又是唠叨:“娘娘的父亲总归还记着您这个女儿的,今日一早来给娘娘压了好重一份嫁妆,瞧瞧驸马的俸禄,这些只怕他也攒了几年的。只是那些宫中聘礼,国丈的名头,处处他都是赚了的……”
乐嫣凝眉,忍不住道:“许多事情我因母亲对他有怨恨,可上回他被太后折腾到如此的模样,宫中都说是太后不喜欢我,硬生生逼迫他往我身上扣个私生子女的帽子,可我父亲往日那般胆小怕事的人,我以为他定然是为了不受刑,什么事儿都招供了——可谁知呢,他硬生生扛下来了,银枕都扎指甲盖里了都没吭一声……”
珍娘一听乐嫣语气中隐隐有哭腔,连忙打断道:“今日大喜的日子,娘子可千万莫要哭花了妆。”
心中想的却觉得是娘子心软,这不是一个父亲该做的?
难不成为了怕疼,将老婆女儿的名声给糟蹋的一塌糊涂?
驸马只是知晓好歹,还算不是彻底失了良心罢了,便是再蠢之人,也该知晓这个女儿是个有大造化的,如何舍得败坏她的声名?
“娘子可是害怕呢?”
乐嫣颔首:“是有些,总归今日往后许多都不一样了。谁知以后如何呢……我很是舍不得春生的。昨夜还陪着他吃饭,习字……我才与他生活多少时日,就要离开他了。”
珍娘只抚着乐嫣的肩头,“王府里宫里能有多远的路?日后小王爷入宫也方便,莫说这王府中上百个仆役,只伺候这一个小主子,日后我们时常差人来,防着那些欺主的刁奴,便差不了了。”
正说着,门外便有尚宫入内,朝着内室福了福身子,道:“吉时已到,请皇后移驾。”
这话一出,内室中一众宫娥又忙作一团,替皇后戴上凤冠,披上袿衣外袍,迎着皇后往屋外走。
等候在外的礼官,仪宾见领头的八面雀羽仪扇悠悠走来。
登时跪地一排,高呼千岁。
凤舆外宫人手持胭红六柄掌扇层层相合,将日光遮挡,朝着乐嫣迎来。
天子乃是天底下最最尊贵之人,自然不能亲自迎亲。今日替他前来的乃是当朝三公之首,首相孙相。
孙相身着隆重朱紫公袍,袍衫上绣山龙九章,手持节杖。一身文人刚正风骨,面容肃正坦然。
他古井无波的眸光落在新妇身上。
乐嫣手执团扇,遮住半张面容。
见扇后新妇冠翼红宝留珠,金树珠串摇晃生辉,冠下云鬓堆砌,浓妆艳抹。
只半张脸,便依稀可见面若芙蕖,恰似春山藕色融新雪。足以震撼世人的天香国色。
“微臣奉圣命,迎皇后入宫。”孙相缓声合袖一礼,道。
皇后微微颔首,在宫娥内官员簇拥下登舆。
日暮时分,皇城脚下霞光辉映。
仪仗队开道,銮仪卫随行,吉时一到,方扇一扇扇落下,内侍高呼三声起轿。
大道上红缎地衣铺彻,仪卫开道,宫娥两侧手捧花篮、金盆、银盆。
马车驶过长街,百姓欢呼愈发热切沸腾,追随在凤舆之后,高呼千岁。
銮仪卫层层护卫,将凤舆周围围的固若金汤,仪帐浩浩荡荡往宫中行去。
銮仪卫陈设法驾卤薄于太和殿外,陈设皇后仪驾于宫阶下及宫门外。
凤舆未落,车外礼官便连连朝着身后挥手。
悠悠扬扬雅乐奏响。
雅乐时而低柔轻沉,时而又如穿云裂石。
笙、羯鼓、钲鼓、太鼓,琵琶、筝合奏。乐器之上簨虡悬挂,铜金渡色,奢侈华贵。③
礼部下属乐部将乐器悬于太和殿外,礼部及鸿胪寺官员设节案于太和殿内正中南向、设册案于左西向,玉案右东向、龙亭两座于内阁门内。①
内监设册宝案于宫门内两旁,设皇后拜位于香案前。②
吉时到时,早早有礼部官员将金册、金宝及册文、宝文分置在龙亭内。
撵轿落下,皇后由内侍官引,凤头履缓缓登下。
一身深青色朱领织金翟衣,素纱中单,眉心点翠,唇边面靥。
曼妙身姿沐浴在漫天霞彩之中,金线勾勒的凤鸟似要腾空而起。
她每一脚仿佛踩踏着七彩云霞,面容映在暮光中,仿若神女朝众人而来。
在众人恭贺此起彼伏之声中,在一群早已恭候在此处的命妇惊惶难言赞佩的神色中,乐嫣一步步走于香案前,正式授予册宝金印。
升座以受群臣命妇跪拜。
一时间宫人、礼官匆匆。朝拜之声响彻宫阙。
下首一群盛装命妇之中有乐嫣熟悉的面孔,亦有许多她前所未见的陌生面孔。
那些人群中多有先前对她鄙夷,背地里不知如何辱骂轻视她之辈。
可这日,乐嫣垂眸凝望扫过,命妇见她凝目望过去,一个个面容皆是挂着真诚倾佩的笑容,丝毫看不出勉强的笑意。
仿佛她成为皇后是一桩多令世人欢呼鼓舞之事——
仿佛她之前为人诟病的过往都成了虚妄,仿佛她本身品德高到了令众人望尘莫及,不可直窥的地步。
乐嫣收回眸光,一直跳动不安的心,竟是倏然间便安稳下来。
随后,众人便窥见宝座之上的皇后缓缓勾唇,露出上位者一般,浅薄寡淡的微笑。
……
……
册礼毕,宫人抬凤舆往皇帝宫殿显阳宫中等候太极殿祭祖归来的皇帝。
帝后再一同行拜堂合卺结发之礼。
没了人山人海的人群看客,只剩下宛如寻常夫妻的婚典礼。
只是宫里的房子比旁的寻常府邸大了一些,宫娥比旁处多了一些——
皇后亦如寻常娘子一般,被女官盖上刺着龙凤呈祥的红盖头。女官们一路搀引着她,迈过一层层门槛,将她安置在早已布满硬果的床榻之上。
一旁司礼官不停高声唱着喜歌,忙活一下午,乐嫣听的甚至有几分昏昏欲睡。
这一等,便等到天色彻底暗了下来。
等到乐嫣甚至有些困顿再难坚持,她止不住手抬起想要揉一揉酸痛的脖子,便听见门外一阵抽气之声。
她缓缓扬头,隔着朦朦胧胧的红盖头,从边角珠璎流苏晃动的缝隙里,瞧见一双绣着暗龙纹的乌舄朝内室而来。
绣着十二章纹的绛色纱袍乘着奔腾之势,几步间停至床榻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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