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接之时，眼中的深意和心里的个中滋味，便也是只有他们自己明白。

王母一开始是真的很生气，毕竟是自己那般疼爱的儿子，先是不明不白的，被天帝弄下了凡。

便单单说后来舒言和步妩两人在人间的婚事，乃至后来的孩子，也着实是，让她难以接受。

毕竟在她的心里，自家的儿子，始终是儿子，怎么能为着一个女人，去生儿育女呢？

这一点，让她即使狠狠处罚了当日负责下凡事务的天官，重新整治了原来的刑罚堂，甚至还和天帝闹了一个月的别扭，也没有能够消气下去。

先不论书言的出身，只是从物灵里蹦跶出来的微末小仙，便是自家那个傻乎乎的儿子，就算加算上这下凡的几十年，也不过才刚刚千岁罢了。

千岁能有多少？

不过是他们这些活了上万年的大仙眼中，那零星可怜的一个零头罢了。

虽说按照天界的规定，千岁就已经可以算是成年了，可这擦边球一般的感觉，还是让她难受的，怎么压都压抑不下去。

本来还想着要等二人回来之后，背地里，仔细的敲打一番。

可这天上一天，地上一年的看下来，倒让王母，有了别的想法。

她本以为书言，是为了能够得到高阶的仙籍，这才不得不巴望着勾搭着步武成婚，可是那一点一滴的看下来，却让她看出了几分难以掩藏的情深意切了出来。天界的时光如梭，他们这些上位神灵的日子，本就很是空闲乏味，可是人界不同，那慢悠悠的时光，几十年的光阴，换到天界，也不过才两个多月的日子。

若是只装作情深两月，王母还能嗤之以鼻，可这一晃几十年下来，始终如一的样子，还是让她震撼了一番。

莫不是，成真了？！

毕竟自家儿子眼中，那明晃晃的喜爱之意，有好几次，都曾经让王母看的心酸不已。两人间的小互动，以及恩爱的日常，更是时时的在她面前放闪。

即使明知道这样的‘偷窥’不好，但是看的越久，她的心，却莫名的越安定了下来。

毕竟，若是真的这样说来，怕也算不上，是一件不好的事情。

只是这事到底是成还是不成，那也是要等步武回来之后，才可以定下来了的。

为此，她和天帝，早在舒言要重返天界之前，就已经在私底下商议过好几次了。毕竟，这段时间以来，风风雨雨的，仙凡之恋的事情，在天界屡禁不止。

像是天帝的妹妹瑶姬仙子，和人间的一个将军，仙凡相恋了啊——

又或者，像是天帝的侄女三圣母，和人间的一个书生，仙凡相恋了啊——

再者，就是最近又闹出来的。

七仙女中最小的仙子，他们的掌上明珠，也和人间的一个农夫，仙凡相恋了啊——

……

这样的事情，怕是天界的人，都已经见怪不怪了。

也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好似只要和天帝沾了边的人，总是逃不出一个仙凡之恋的魔咒。

为此，王母不止一次的，紧紧看牢自己那剩下的六个女儿了，生怕自己哪一天不注意，又闹出了这样的事情来。

始终放心不下的，就是那尚且还未成年，却又身处在人间的小儿子，步武了。

可若是这次真的两人成了缘法，那她便再也不用担心哪一天，自家的儿子会上门来告诉自己，他被一个人间的女子，给迷了心魂了。

虽说现在的书言，出身是低了一点，但是也算是正儿八经的一个仙子，更何况，这次本也已经事先说好了，要帮着涨一涨仙籍的。

倒不如干脆，拔高一点，不过分显眼，也不会显得太过低微。

这么不上不下的一考虑，原定下来的天仙仙籍是不成了，天帝拿着笔琢磨琢磨，又给换成了金仙的仙籍。

这样的仙籍，和自家儿子也算是勉强相配了。

只是，这样的一份‘大礼’，拿在了书言的手里，无异于从天而降的一个大馅饼，差一点，就没把她给砸晕了过去。

“这，这是给我的？”摸着那金灿灿的仙籍边边，书言说话都有点不利索了。

下意识打了一个磕巴之后，结果差一点，就咬到了自己的舌头。

不怪她现在这般作态，这金仙的位置，和她原本的人仙，可谓是天差地别啊！

横跨了两级的仙籍，不少神仙浑浑噩噩的，熬了上万年，都不一定能够跳的这么快呢！

如今不过千岁有余的她，又何德何能，能够收下这样的仙籍？

反反复复的查看着，拿着那仙籍的手，都控制不住的微微发颤，整个人都玄幻了一瞬间。她本以为凭着自己在人间的作为，只要能够抱有仙籍，那都已经算是好的了，谁能够想到，还会有这样的好事？

生怕是天帝拿错了仙籍，她小心翼翼的摸了几下，在心中微微感叹了一下高级仙籍的手感就是不同之后，这才把它重新递了回去。

“怎么，难道，你还看不上了？”王母的脸色不太好看了起来。

书言摇了摇头，“这个是金仙的仙籍，我只不过是一个小小人仙，便是要给，那也该是天仙的仙籍。”

“给都已经给出去了，我们又哪里还会有收回的道理。”

“可这，怕是给错了。”

“错？你说错？难不成，你认为我们两人，还会有出错的那一天吗？”

书言一脸茫然，“我不是这个意思……”

“既然不是这个意思，那你就把它收好了。”王母似乎打定了主意，趁其一个不注意，拉着她的手，就往着仙籍上一按，原定的灵力和仙根，瞬间，就都在上面留下了印记。

淡淡的一道金光闪现过后，原本还是一片空白的金仙仙籍，就出现了书言的名字和信息。

木已成舟，便是再反悔，怕是都没有机会了。

愣登的拿着那张新鲜出炉的仙籍，看着两个已经走远了的天帝和王母，书言彻底的，被弄糊涂了。

这，这叫做个什么事儿啊？！

——

而等到步武回到了天界之后，他那原本被封印住的记忆，也随之一起回来了。

彼时的他，心情颇有几分说不出来的感慨。

近千年的记忆，一起混合着呼啸而来，险些没能让他头疼欲裂，等到好不容易平复了下心境之后，再次回想起之前那短暂的百年光阴。

让他觉得自己，难得的，有点蒙圈了。

所以这到底，该算是什么？

还没等想明白，抬头，再看见一旁小心搀扶着自己的母亲，他眼中的泪水，‘哗’地一下，就瞬间涌了出来。

“母亲——”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啊——”

徒留一边的天帝孤身一人的站着，时不时，背着两人，抹一抹自己那眼角的泪花。眼角都泛起了微红，却还努力支撑着自己那原本一脸威严的样子。

虽说天界不过才过了近三个月，他们也时常能够看见下凡后的‘步武’，过的怎么样，可是到底，不比现在，能够亲眼确认他安好，来的要好。

“都怨你父亲，好端端的，竟是要这样让你受苦了。”

“我知道，父亲最是公正无私的，我也不好因为自己，就让他徇私啊。”看着被母亲一脸怒视着的父亲，难得的露出了几分委屈之意，步武下意识的，就帮着圆了一下。

话音刚落，就对上了父亲那感激的眼神，直让他心里觉得忍俊不禁。

怕是平日里的大仙们，都没有见识过父亲，现在这般的样子吧？虽说不够威严贵气，但是意外的，却和父亲这个词，贴合的越加密切了，也显得更加可爱了几分。

嘴角微微勾起的瞬间，却又因为‘父亲’这个词，恍惚的想到了记忆中的那一个人。

不过未到百年的记忆，本来就该像是沧海一粟，瞬间就被埋没在了现在那呼啸而来的记忆大海里。但是不知，是因为方才过去不久的原因，亦或者是这样的百年颠倒了性别的人生，实在是太过于让人刻苦铭心了。这百年的记忆，不仅没有就此被淹没，反而在脑海里显得，越发清晰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