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狸珠盯着祝融肩侧的伤口,对侍卫道:“取针灸来,他体内的淤血需要排出来。”
堵塞已久,这么长远下去,这孩子可能连作乱的时日都活不到。
鸟面侍卫依言去准备了,狸珠用银针刺进泉中少年的肩膀处,那里的伤口被刺穿之后,黑色的淤血随之流出,露出溃烂腐蚀的内里。
难闻的气味随之涌上来,狸珠面不改色,他用手帕擦掉了流出的淤血,用过的手帕扔到了一旁,在他动作时,他注意到冷泉之中的少年睫毛稍颤了颤。
狸珠平日里便怕疼,联想到这小孩兴许吃疼,便低声道:“可能会有些疼,如今在为你清除淤血,你且忍忍。”
清除淤血清除了一个时辰,狸珠用了十几张手帕,待清除的差不多了,他亲自给祝融上了药,把小孩放到他殿中侧室。
大约晚上的时候,小孩便醒来了。
漆黑的一双眼,阴翳满布,眸中充满着防备与忌惮,方睁开眼的瞬间,浑身便绷紧了。
温渠修为极高,狸珠几乎是在对方睁开眼的时候便察觉到了,他更察觉到祝融准备逃跑。
他转身便出现在祝融房中,刚包扎的伤口裂开几道,鲜血渗透纱布,祝融浑然不在乎,利索地翻上了窗台。
“祝融……等等。”狸珠开了口,祝融的动作随即僵住,扭头阴冷地盯着他,仿佛是在散发警告。
他们同在一族,地位天上地下,狸珠约摸能猜到,他对祝融道:“你的伤还没好,我已与族中商议,你暂且在此地养伤……还有鬼界之事尚未妥善解决,你……”
狸珠话音没落,爬窗的少年袖中变出一把短匕,凌厉的刃光闪现,短匕处的灵力朝他飞过来,变成一道复刻的刃尖擦着他过去了。
他立刻避开,小孩转眼之间便翻出了窗口,此地的结界仿佛对他没有作用。
狸珠估计这小孩早就摸透了族内的结界,他连忙跟着出去走人,还没靠近人,祝融握着短匕便直直地朝着他的脖颈处翻转过来。
“刺啦”一声,灵尖在空中刺破发出动静,这小子是真的准备对他下死手,狸珠下意识地躲闪,祝融的动作在他眼里被看个一清二楚,他直接便握住了祝融的手腕。
他稍使了些灵力,祝融便在原地动弹不得,只能用阴冷的视线盯着他看,眸中因为暴怒血丝泛上来,似要用目光将他千刀万剐。
狸珠分毫不为所动,他轻易地便卸了祝融的力道,祝融被迫松手,手里的那把匕首跌落在地。
“抱歉了。”狸珠很有礼貌的道歉。
鸟面侍卫一并团团围上来,用长戟刃尖对准了祝融。
祝融气息更加阴沉,狸珠见状对一众鸟面侍卫道:“不必如此……他没有做罪大恶极之事。”
他这么说,引得祝融恶狠狠地瞪向他,黑白分明的眼珠上翻,映出下三白,配着苍白的面容与深色疤痕,形似厉鬼。
狸珠把逃跑的祝融抓了回去。
方把人丢进殿中,他在考虑要不要给祝融松开束缚之术,还未等他做决定,先听见了空气中的一阵咕噜声。
从祝融肚子里发出来,对面的少年原本气息阴沉,此时如同熄火了一般,双手纹丝不动,悄悄地攥成了拳头。
狸珠愣了一下,下意识地便问鸟面侍卫,“族中的孩子还未学会辟谷?”
鸟面侍卫扫了一眼祝融,“有些孩子未曾受到祖先馈赠,如凡间人族一样,需进食到成年。”
狸珠听明白了,便是血脉问题,未曾继承金乌的纯正血脉,辟谷也学的晚一些,平日里如同人族的孩子一样需要进食。
“上些食物……多点孩子喜欢吃的,要温软好消化的。”狸珠吩咐道。
鸟面侍卫退下,狸珠便对祝融道:“我不会对你做什么,你在这里好好待着便是。”
“接下来我会解束缚之术,我的修为在你之上,”狸珠顿了顿说,“你若是再想逃跑,我接下来不会对你客气。”
他说着又停下,观察着对面少年的表情,思考着这样会不会反而引发对方的反抗之心,他松开束缚,对面的少年却纹丝不动。
他看过去,祝融只是冷冷地看他一眼,带着几分警告的意味。
饭菜很快便上来了,凡间的吃食,四菜一汤,还有许多点心,狸珠松开了祝融身上的束缚,祝融却没有要接纳好意的意思。
祝融冷冷地盯着人,眼前这人定不会那么好心,兴许会如同他母亲那般的人族一样,吃完剩下的饭菜再施舍给他。
若是让他下跪学狗叫,他会在这人放松警惕时贯穿他的喉咙。
好一会,饭菜都要凉了,狸珠不明所以,慢半拍地反应过来,可能小孩防备心太强,担心他在食物里下毒。
闻言狸珠不由得看过去,他在祝融的视线下,每一道菜夹了一筷子,尝过之后便放下了。
“吃吧,晚些饭菜该凉了。”狸珠说。
果然如此。
每一道菜都夹过之后赏赐给他,祝融紧紧地咬着自己的牙齿,他不想以这种卑贱的方式活着,但是饥饿感席卷着他,人族的血脉令他口水分泌,闻着食物的味道恨不得扑上去。
对面的青年一副温和无害的模样,澄澈清明的一双眼看着他,仿佛圣人之慈。
令人感到恶心的同情。
直到饭菜都凉了,对面的少年没有动一下,只是闭着眼一动不动,狸珠稍稍犹豫,他于是站起身。
离开正殿时他重新布下一道结界,在殿外感受到祝融的气息,里面的少年狼吞虎咽,桌上的饭菜吃了。
蜡烛映着一片窗花,直到祝融停下,他才命人去收拾了残余,端出来时看了一眼,上的两道荤菜都没有动,祝融只吃了满盆的米饭,素菜也吃了一些。
难道不喜欢吃肉吗?
狸珠不大明白,他在祝融气息平稳之后才重新进去,对方没有待在床上,而是在窗户边的角落蜷缩着。
看样子是随时打算逃跑。
他不清楚祝融要逃去哪里,看祝融的样子,似乎一点也不信任自己的族人。
他轻轻地走近,两手一揽,轻而易举地便把祝融抱了起来。
狸珠在月色之下看着,他现在力气这么大,若是换成江雪岐,说不定他也能举起来。
把祝融重新抱回床上,狸珠查探了祝融的伤势,一部分伤口又裂了,他在床前重新给少年换了纱布。
离得近了,狸珠看久了,祝融巴掌大的小脸,不大的拳头也依旧攥得紧紧的,连睡个觉都睡不安稳。
狸珠瞅了瞅,祝融似乎做了噩梦,脸上浮现出阴沉的表情,他于是伸出手,手掌放到了祝融额头上。
温和的灵力注入,在他手掌下浮现一片柔软的光晕,祝融面容的阴影消下去一部分。
祝融做了个噩梦。
梦里梦到族中的祭司(温渠)对他温柔关心,烛台晃动,可口的饭菜,温暖的住所,祭司大人十几年迟来地对他关心,他以往便听说祭司大人慈悲悯怀,善良温柔。
他从不信人言,怜悯都是假象。
有毒的饭菜,假意的关心,对方倾向卑劣的人族。
梦里他感到一阵腹痛难忍,对面的祭司笑容变得阴森可怖,长戟对准他,把他捆得如同邪祟一样放入刑台上。
“祝融,你日后会祸乱整座不夜之地,今日我便直承天意,代金乌一族审判你,灭你凡躯神灵。”
梦里长戟将他贯穿,祝融立刻便睁开了眼,他眸中通红,额头上冒了一层虚汗,心跳的格外厉害。
睁开眼才发现自己还在温渠房间里,身上的被褥紧紧地裹着他,梦里的痛意是错觉,眼前被子压的他要喘不过气来才是真实。
自己被裹成了蚕蛹,不必说便知道是谁所为。
祝融脸上阴沉,伪善的祭司打算以此方式杀了他,他看过凡间不少的记载,犯了错的女子,便是这般被蒙上被褥生生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