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娘头戴凤冠，身披霞帔，耳着明月珰，以锦绣团扇掩面。新郎红衣明艳，与新娘并肩同行，款款步向礼堂。一路上宾客驻足观礼，掌声如潮，左右侍女将一篮篮桃花瓣洒向天际，缤纷落下。

那一天，乐清终于见到了桃花雨，虽然那已不属于她。

进门的时候，薄灵霜不小心踩到了裙子。在她要摔下去的时候，谢霖及时扶住了她。虚惊一场，两人十指相扣，相视一望。

“一拜天地！”新郎新娘拜皇天后土。

“二拜高堂！”新郎新娘向谢掌门、薄帮主以及两位夫人行礼。

“三拜恩师！”新郎新娘转身向四位长老行礼。

“夫妻对拜！”

“礼成！新娘却扇！”薄灵霜拿下团扇，本就绝美的容颜上画了红妆，眉如远山，唇红如朱。谢霖自己都看呆了，满座宾客无不艳羡这一对神仙眷侣。

薄灵霜握住小刀，谢霖握住她的手，两人合力将小葫芦一分为二。侍女用红线连上两半葫芦，然后往内掺酒。

“新郎新娘，请饮合卺酒。”

两人各自端起一半葫芦。因为红线长度不够，两人喝的时候必须向对方低头。这也是合卺酒的寓意，夫妻相处，应该互相迁就。

谢霖的额头撞在了薄灵霜的凤冠上。薄灵霜伸手去揉谢霖的额头，谢霖伸手去扶薄灵霜的凤冠。看着对方手忙脚乱的样子，平日里严肃到板着脸的两人，竟双双在婚礼上发出扑哧一声，相对而笑。

他真的好幸福啊。

只可惜，这幸福与她无关。

乐清坐在角落，和其他人一起鼓起祝福的掌声，这是她现在唯一能做的事。

仪式结束后，玉盘珍馐陆续端上桌案，新娘送入洞房等待，新郎则留在前厅挨桌敬酒。

谢霖最终还是来到了乐清所在的这桌。

“恭贺谢师兄、薄师姐新婚之喜！”乐清和同桌所有同门一起齐声念白，像是有人编排好的整齐划一地饮尽觞中之物。

谢霖也露出每一桌前都会有的标准笑容，举盏，饮尽。

有一人却不按常理出牌，喝得有些微醺，端着酒盏迈着妖娆的步子挤到谢霖身边。

樟三化作的美女满眼媚笑，扭着水蛇一般的腰肢说着：“早闻谢霖师兄是少年英才，气宇不凡，今日一见，真是比传闻中更英武挺拔呢！”

谢霖瞬时退后一步，保持好距离，同时谦恭地一笑，微微颔首：“这位师妹谬赞了。”

樟三发出银铃一般的笑声，道：“谢霖哥哥好生谦虚啊……奴家，奴家，奴家的头怎么晕晕的……”

樟三故意身子前倾，趁机就要将一身的温香软玉跌入谢霖的怀中。谢霖吓得脸色一白，却躲也不是，接也不是。

一袭青衫隔在两人中间，乐清稳稳地接住了樟三，并偷偷在他的腰上狠狠地掐了一下。

“哎哟！”樟三忍不住尖叫。

“又没真的摔倒，你叫什么？”乐清道，又转头对谢霖说，“她喝醉了，我先带她出去透透气。”接着，便装作搀扶，实则拖拽着，把樟三带到了屋外廊下。

“你拽我干嘛？”樟三同乐清讲话的时候，用的是自己本来的男音。

“你干什么呢？”乐清质问，“我师兄已经是有家室的人了，你干嘛还往他身上贴？”

“我也是男的好不好！”樟三环手撅嘴，“我就是试试他，看他是不是也像那些人类雄性一样，一看到美女就口水直流。”

乐清正色道：“我的师兄，是位真正的君子，他绝非好色之徒。”

樟三轻蔑地嘁了一声：“还你的师兄呢，你的师兄今晚就飞到别人床上啦！”

“你！你说话怎么这么粗鲁呢！”乐清差点就扬起手来打他了。

“乐清！”

乐清回头，看见苏药朝她们走了过来。苏药瞪了几眼樟三，脸上明显很是不悦。

“乐清，这是你新认识的朋友？”

“呃，算是吧。她叫，叫……媚娘。”

苏药眼带愠色地瞥了樟三一眼，叹了一声，道：“乐清，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是好姑娘，离这样轻浮的女子还是远一些吧。”

樟三想气气苏药，便“呵呵”笑了几声，在她面前更加搔首弄姿。

他的声音变成了甜甜的女音：“哼，不就是嫉妒我的美貌吗？不就是见我比你漂亮，身材比你好吗？还想带走我的姐妹来孤立我。哼，恶毒的女人！”他说到“姐妹”二字时，还故意挽住了乐清的胳膊。

“你说谁恶毒呢！少血口喷人！”苏药反驳道。

“哼，谁嫉妒我说谁！”

“谁嫉妒你了？”

两边都是朋友，乐清只好劝道：“冷静一下，冷静一下，你们怎么还吵起来了？”

两人的争吵声很快就吸引来了其他人。

“怎么了？怎么了？”围过来的多是男弟子。

樟三立马换了一幅面孔，无辜的大眼睛里旋转着泪水，樱桃小口委屈地扁了起来。

“是媚娘不好，媚娘不知道做错了什么，惹得师姐发这么大的火……”樟三低着头，手里不住地绞着发辫，眼泪竟啪嗒啪嗒地落了下来。

苏药气得一脸煞白，指着她骂道：“你！你这个两面派！”

“媚娘师妹，别哭别哭……”男弟子根本不理会苏药说什么，只管安慰“媚娘”。

“好美啊，真是仙女落泪呀……”站得远的弟子感叹了一句。

“苏药师姐，你平时对我们凶巴巴的也就算了，媚娘师妹是个女孩子，你怎么还凶人家？”

“就是嘛！就是嘛！”

“你们，你们这群睁眼瞎！”苏药气得柳眉倒竖，杏眼圆睁。

“好了，苏药你别理她了。”乐清挡在两人中间，“樟三……啊，媚娘，你也别惹事了！”

男弟子们却打抱不平：“乐清师姐，你怎么和稀泥呢？”

“就是，你怎么还拉起偏架来了？”

最终，一位男弟子的发言，让苏药彻底爆发了。

“这位师妹，苏药就是这个臭脾气，她应该没有恶意的，你先别哭了……”是詹无极的声音，不知道他是从哪里钻出来的。

苏药似乎只注意到了他说自己臭脾气，一下子就气哭了。

“詹无极！”苏药红着眼睛对詹无极的胸膛猛锤了几拳，“原来你嫌我脾气不好啊！那我们再也不要来往好了！”

苏药抹着眼泪跑开了。

詹无极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还是乐清用胳膊肘撞了一下他：“愣着干嘛，快追呀！”

乐清全然不顾樟三还在人堆里，和詹无极去追跑开的苏药。追至紫烟阁内假山堆里，苏药趴在石头上呜呜哭泣，詹无极过去拉扯她的袖子。

“对不起嘛，是我错了，是我口不择言，可是……你和那个师妹吵架，我可都是站你这边的……”

乐清正也想凑上去安慰一番，苏药却转过身来对着詹无极，两只粉拳不停地捶打詹无极的胸膛，却没有丝毫的凌厉之气。

詹无极顺势把她揽在了怀中。

乐清觉得不对劲，赶紧捂住眼睛背过身去。看来，她不在山上的这几年，这两人已经产生了超越友谊的感情……

第16章 败露

大婚当夜，月色朦胧，诸多宾客尽兴而归。

谢霖的父亲赤云剑派谢掌门，已然被众宾客灌得醉醺醺。听够了嘈杂的恭贺，想要一个人透透气，便屏退了左右随从，跌跌撞撞地步到礼堂后的花园。

耳畔，似乎响起了一阵极具异域风情的拨弦声，接着，是女子脚腕间的璎珞相击之声。银铃般的笑声传来，谢汇鬼使神差地顺着这声音寻过去，竟看见一个绝美的蒙面舞娘，正独自在凉亭中歌舞。

“啊——啊——啊——沙里瓦、沙里瓦、沙里瓦……”

“是谁，送你来到我身边……”

“是那，圆圆的明月，明月……”

谢掌门虽人至中年，到底也是个男性，他倚在假山旁，一时间竟看呆了。那女子也察觉到了谢掌门，她却并不怕生，反而抛来一个又一个媚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