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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煌(83)
作者:二朱旧局 阅读记录
瑶光堪堪用完膳,就待在贵妃榻上瞧着江面上银河倾斜的夜景,对面山间灯火寥寥,望着却令人安心。
“神女,今夜宿在哪里?”晚衣端着一碗安神茶走来。
瑶光在荧惑神宫时,就常在这贵妃榻上睡下。
“就睡在这里吧。”瑶光接过安神茶,吮下一口,“大人今夜来吗?”
“陈公公的干儿子来了,道是大人还在陪陛下批奏折,晚些大约会过来。”
周祐樽和赵玲珑、赵灵犀在前两日已经归宫。
“那备下笔墨纸砚,我练会儿字再睡,再等等他。”
……
交趾黄梁间鸾凤和鸣,殿内琉璃灯盏尽数熄灭,途留一隅留下落地铜兽烛台。
幽幽火光里,女子坐在书案后垂下臻首安静地书写,翰动若飞,纸落如云。
外头电闪雷鸣风驰雨骤,好似与殿内无关。四周轩窗都紧合,跳珠长飙都隔绝在外,连落雨疾风之声都不再盈耳。
据说,荧惑神宫近一个月里,有数位道人做法驱邪。如今这座宫宇四下都系着铜铃,若有邪祟,无处遁形。
瑶光其实并不笃信自己先前噩梦缠身是因怪力乱神,她更相信是乌籍屠戮皇宫那夜,令她惧极受惊过度。
她觉得,段怀悯也是不信鬼神只说的。
段怀悯虽是国师,该是擅长八卦六爻等术术,可瑶光也并未见过他卜卦算象。除却拿回祈雨,见过其打坐入定。
后来真的祈来及时雨。
可瑶光想,段怀悯大约会观天象,才择那日祈雨。至于入定,或许只是他安神凝气的一个法子。
所以道士做法,也不过是得个心安。
……
殿内空荡荡的。
只有殿门口,豆蔻带着一个小宫婢守夜。
更漏不绝,转眼已至深夜,大雨瓢泼雷鸣电闪。
烛台的蜡烛快要燃尽,灯火摇曳不定。女子趴在书案上,双目紧阖酣然睡去。
砚台里尚余墨水,抄写完的数张竹纸整齐地摞着。忽而一阵带着寒凉的风窜入,竹纸乱飞纷纷。
女子眉间若蹙,却未醒来。
雷声轰鸣,灵晔闪耀。
“米瑶光。”
虚无飘渺的声音。
瑶光好似身处混沌,似梦非梦。是谁在叫她?
“你被献给景顺帝周冕,他对你做了什么?”
景顺帝,周冕。即神狩帝,那个癫狂的帝王。
“他……要打死我。”如梦呓般地回答。
“那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不知从何处传来的声音又涌入耳畔。瑶光神思涣散,继续于梦中开口:“我用筷子扎入他的脖子里,他就死了。”
“后来,是你放火烧了万朝殿?”
“是。”
“何人指使?”
“无人指使。”
“不是段怀悯指使你?”
“段大人走……”话至此处,喉头似有一股气憋住,再也喘不上来。
瑶光剧烈地喘息起来,猛地张开双眼,疾风带雨灌入,她捂住胸口,顺了半天才得以重新呼吸。
她惶恐地望着半开的轩窗,跳珠不住溅入,一如她的心弦乱蹦。
她记不清发生了什么,适才好似又被魇住。好像又梦见了神狩帝,梦见了他死前那一幕,血花四溅。
忽然,殿门被推开。
“谁?”瑶光惊道,她此刻仍觉脑袋沉沉,神思也似迷茫一片。
“神女。”是豆蔻的声音,接着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她掀开珠帘走进来,“奴婢适才去净手,您怎么了?怎么出了这么多汗?”
瑶光闭上眼睛,她仍觉头晕目眩:“豆蔻,扶我去床上。”
……
雨势渐小,长飙却猛烈起来。
偌大的殿内,瑶光卧在榻上双眸阖着,呼吸略显急促,却也是睡去了。
豆蔻带着小宫婢把吹得满地的竹纸拾起。她压低声音斥责着小宫婢:“我去净手前不是要你别睡,等我回来再说,怎么就那么一会儿工夫你就睡了去?窗子怎么开了?冻着神女怎么办?”
小宫婢也不过十三四岁,被训几句,几乎要哭了。她拾起最后一张纸委屈道:“今夜就是特别困顿,实在熬不住,许是晚膳吃了厨房的酸枣糕。”
“你还怪到厨房去了不成?”豆蔻瞪着她,“今夜神女没事就罢了,若是染了伤寒,段大人若怪罪,你我都有的受了。”
小宫婢一听“段大人”登时打了个寒颤,憋了半天的泪还是下来了:“那怎么办哪?”
豆蔻见她哭出声,赶紧做出噤声的手势,“别吵醒神女。”
她话音刚落,殿门就被打开,外头还守了两个太监的。
“段大人。”有人唤道。
……
瑶光沉溺在冗长的梦境里,她在云端,天宫神庙仙气缭绕。
可在仙气飘然之境,满目竟是不堪入目的廖妄春景。那是……曾经薛姨娘在她嫁到尹家前,给她瞧过的春/宫图里的景象。
她茫然地彳亍而行,想要逃离,可心中却似篝火燎原,难以克制。
“大人……”她唤道。
……
“离离?”段怀悯坐在榻边,骨节分明的手触及女子的额头,热得厉害。
女子躺在床上,香津满面,乌黑的发丝黏在额头,面容微微发红。
“大人,大人……”她口中呢喃着。
段怀悯攥住她汗涔涔的手,对屏风外吩咐道:“快去请陶御医!”
那头领命急忙去了。
“离离,我在。”
“大人,热,好热。”女子忽而睁眼,然眸光迷离混沌,她气喘声急,“大人,帮我。”
她猛然坐起来,攀附上男子的脖子,男子身上浸染了雨夜的凉意,令她舒服许多。
段怀悯亦感受到她身上的燥热,俊美无俦的脸上似凝住,他拥住女子,可以听见她灵府乱跳。
“离离,发生什么事了?”他问道。
“大人,帮我,帮帮瑶光,瑶光热。”瑶光却似完全失了神智,扒在他的脖子上就啄,精准地触上他的喉结。
“……”男子扼制住涌起的冲动,只任由她吻着,他缓慢地喘息一声,轻车熟路褪下女子仅有的绢衣,衣衫上濡了层薄汗,白璧无瑕的背上即刻又蒙上一层香津。
段怀悯不觉蹙眉,不必请御医,也能确信他的离离遭人下药,只是尚不确信是何药。
他猜,是无垢天。
“离离,你在哪里?”
“天上,到处都是云海仙气,好多……好多春宫图。”瑶光终于说出别的话来,她一手勾着段怀悯的脖子,另一手撕扯着他皓白的交领,“要,瑶光也要,大人……求大人了。”
怀中女子兰桂馥郁,她一寸寸地吻着男子胸膛,那是被她扒开的。
段怀悯既不躲也不迎合,只拥着她沉默地由她摆弄,他璀璨的星眸黑絮沉沉。
“离离再忍忍,等御医来。”
……
今夜陶御医不当值,被豆蔻请来的是其徒弟,姓张的年轻御医。
张御医跟着豆蔻闷头在九曲回廊里疾步流星,他已经这样赶了一路。这是他第一回 来这荧惑神宫,玉台彤阶琼楼玉宇。
踏上三十三层台阶时,恢宏的殿宇廊下数盏琉璃灯盏荧荧火光,将飞檐映得金碧辉煌,当真如那天上宫阙。
张御医不觉震惊,心中又升腾起些许紧张,“豆蔻姑娘,你说你们神女是梦魇住了?”
“嗯,应该是的。她本是睡下的,段大人一来就唤她,可她也唤不醒。”豆蔻方才并不知具体情况,只在屏风外候着,段怀悯忽然吩咐请御医,她哪里敢多问。
张御医对这位“神女”也不甚了解,只知她算是段大人的房里人。他尤为紧张地跟着豆蔻进了大殿。
“大人,陶御医今夜不在宫里,奴婢请来了他的徒弟张御医。”豆蔻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