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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煌(75)
作者:二朱旧局 阅读记录
他急切地跪行至白衣男子跟前,嗓音都沙哑了:“国师,求您开恩,草民不过被金钱所困,金钩铁画,心中却是敬仰国师的,求您开恩哪。”
和风卷着残叶拂过,周遭枝叶发出细响。
卫公苍老的脸沉若黑絮。
“卫公。”段怀悯唤道,他笑望着老者,“这就是您力保的人。
……
已是坠兔东升,夜凉如水。
卫潇跪在宗祠里,列祖列宗的牌位间青烟缭绕。
垂暮老者扬起手中藤条,狠狠抽在他的背上,薄衫已渗出几道血渍。
卫公怒斥道:“卫潇,你自幼由我亲自教养,如何将你教成狼子野心之人?你妄图家主之位,居心不良,是为一错!对着段怀悯那等奸佞贼子上表忠心,是为二错!我卫家数年中庸,从不陷入朝堂风雨。你姨丈昏聩,与段怀悯同谋已令我蒙羞,如今你竟为了家主之位对段怀悯奴颜婢膝!今日,我就当着你父亲的面,将你活活打死,权当我卫家不曾有你这个混账!”
藤条和着凌厉的风声,一下下抽打在卫潇的背上,他动也不动。任老者发泄,直至皮开肉绽。
卫公年迈,已快没气力。又见长孙一声不吭,气得将藤条狠狠掼在地上,“你明日去找段怀悯,收回今日之言!至于家主之位,不是你我可以做主,也不是段怀悯能够定夺。”言罢就要离去。
“我是长子嫡孙,为何不能继任家主之位?”卫潇回头看向祖父,“就因我身体孱弱?大伯和二叔都是不舞之鹤,你宁可将偌大的家业交给他们,也不想交给我?”
“你这逆……”
“祖父,你又可知国师为何会来我们家?你当真以为他未查到万孝儒身上,他早就知道。甚至还知道您有意相护。反书之事不过是他的借口,他真正想做的,是结纳我们卫家。祖父您才高行洁,不屑与其为伍。只是您又有没有为卫家子孙着想过?守着祖宗的丰功伟业过一辈子?现今大景气数将尽,朝堂风云变幻,祖父那么多门客在朝,你以为中庸就可避免祸患?万孝儒不过是其中一人,待再有第二人、第三人与国师为敌,您以为国师还会善罢甘休吗?”
老者僵立在原地。
“何况卫家不该满足于这小小的黎州。改朝换代之际,孙儿愿破釜沉舟,以残生换卫家往昔昌盛。”男子说完,跪着转过身子,朝老者叩首,“望祖父成全。”
这时,外头传来赵羿急切的拍门声:“外祖父,外祖父!”
老者面前阴冷,“你来做什么?”
“我有急事啊外祖父。刚刚柳知县府里有来人,道是柳知县自缢了,还送来遗书。道是包庇万孝儒,罪恶极大愧对君王。”
第68章 避暑
烁玉流金, 夏树苍翠。灼灼烈炎透过如盖绿荫细碎地倾洒,蚂蚁成线,不紧不慢地爬向一滩黏腻的汤羹。
红裳女子蹲在一旁, 似有些迷茫地托腮望着。她靡颜腻理, 眸中盈盈秋水,波光潋滟,高绾云鬓上饰一对垂珠簪,碎金下熠熠生辉, 越发显得她钟灵神秀。
喧天的蝉鸣里,瞧蚂蚁搬食倒能令人莫名安心。
“神女,您来了怎么还不进屋里?”绿荫下走来一宫婢,她笑着,“咱们婕妤可等着您呢, 快进来。”
瑶光这才在晚衣的搀扶下起身,她望向那宫婢, “暮春, 这地上洒的是什么?”
“哦, 方才有个小宫女弄洒了婕妤娘娘的燕窝, 竟招来这么多蚂蚁。”宫婢扫了眼地上, “无妨, 待会叫人清理, 外头热,神女快随我进屋吧。”
晚衣也小声道:“是啊, 神女。您癸水刚去,身子虚着, 莫中了暑气。”
“嗯。”
瑶光是十多日前抵达帝都的,自然又入住荧惑神宫, 可不知何故,接连几日,夜夜噩梦缠身。
她总梦到被乌籍掳去那晚时宫里的惨状,尸山血海、火光漫天……
半熟半醒间还总觉得殿内有鬼魅横行,常常午夜惊醒,冷汗涔涔,衣裳都浸湿了。
陶御医给她瞧过,道是受惊尤甚,致气血阴阳亏虚,心失所养。给她开了些安神调理的药,一时半会儿也无甚大用。
段怀悯见其如此,便将瑶光送到了城郊这片皇家行宫暂住。位于天枢山北边,山间草木繁盛、绿荫如云,比起宫里,此处堪称避暑胜地。
自然亦可静心养神。
至于荧惑神宫,则去了许多道人,据说要做法驱邪数日。
而在这行宫里,除了瑶光,还有赵玲珑、赵灵犀姐妹。
因赵玲珑身怀帝裔,畏暑,在宫里常寝食难安。闻瑶光要来此地,便也求了周祐樽一同过来避暑。
赵灵犀则以陪堂妹赵婕妤之名过来。
今日瑶光便是来探望赵玲珑的,她月份已足,临盆也就在这几日了。
跨入屋子,就瞧见南面的楠木罗汉床上坐着一位着碧色华裳的孕妇,面若芙蕖肌理细腻,似乎因为有孕,她脸上有些浮肿,却也难掩秀色。
“姐姐,你来了。”赵玲珑含笑望着她,她温言软语,“快坐。”
瑶光此番回宫后就常与赵玲珑走动,这次段怀悯刚好又将她送来行宫,二人交往越发甚密。
“娘娘今日可还好?”瑶光在罗汉床前的绣凳坐下,关切道。
于宫中,她也算有个相熟之人了,她十分珍惜这份姐妹情谊。
“还好的。”赵玲珑说着,将茶案上的一碗酸梅汤递给瑶光,“姐姐的癸水昨日走了,我今日命人给你备了冰镇酸梅汤,快饮些吧。”
酸梅汤里飘着几块将化的冰,于这暑日里颇为诱人。
晚衣面色微变,想出言阻止,可又不好驳了婕妤娘娘的面子,只好作罢。神女前几日来癸水,疼了整整两日都不能动弹。
一问才知,神女去岁隆冬在外颠沛流离,有回来癸水淌水渡了条小溪,自那之后每回来都那般疼痛难耐。
她觉得神女还是不要吃为妙。
若被段大人知道……
“多谢。”却听神女回应着,伸手接过了酸梅汤,从善如流地拿起调羹送去口中。
晚衣唯有默默叹息,这个月只有好好看着神女用药了,若下个月癸水来还是那般疼,她可不好跟段大人交代。
瑶光喝了几口,忽然顿住,想起什么一般,望着赵玲珑,“对了,她……赵灵犀昨晚可来了?”
赵玲珑摇头:“没呢。”提到赵灵犀,她眼底便浮现几丝怨意。
“许是近日天气炎热,不会日日来了。”
“那就好,你这几日也难得清静。”瑶光说着放下瓷碗,朝她一笑。
“也不过这几日清静罢了。”赵玲珑闭上眸子,按压着太阳穴,“待这孩子生下来,我将不得安宁。”
如果可以选择,赵玲珑是万万不愿入宫的。然而她那金枝玉叶的堂姐做了帝王后妃,又哪里见得了她嫁于高门大户做嫡妻?
所以,堂姐入宫后,常以身子不适由令她这个堂妹前去探视,每回总要住上几日才能归府。
时间久了,堂姐便求了陛下,令赵玲珑直接在其寝宫住下。她原本以为堂姐不过是想缚着自己做其婢女,直到有一日,堂姐诱着她饮酒,几杯下肚,她就瞧不清东西了,脑子也一片混沌。
再醒时,她就衣衫凌乱地与陛下躺在床上,寝殿香气泛滥,她遍体生寒。
陛下脸色阴寒,堂姐则在殿内哭哭啼啼,她道:“玲珑,你若有此心我自会帮你,你又何必冒充我迷惑陛下呢?还点上这催情香……陛下,你莫怪玲珑,她只是恋慕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