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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煌(64)
作者:二朱旧局 阅读记录
“找一个来。”段怀悯说着扫了眼鬓发缭乱的少女。
韩老板迎着就点头哈腰地去了。
就在这时,瑶光忽感一阵剧烈的地动山摇。顺着望去,遥见东边卷起巨大的尘土,风烟里,万马奔腾银甲生光。
段怀悯剑眉微蹙,却岿然不动,只搂紧了少女。他望着那队人马,“离离,我送你回车上,待在里头别出来。”
“……那不是大景的军队吗?”瑶光问道,地面似要被震碎。她有些惧意,这是发生什么了?
说话间,她已经被段怀悯送至马车边,追风本在那儿候着。见二人过来,直接就来扶瑶光上去。
震耳欲聋的马蹄声,瑶光重新回到车上。马车亦有颤动。
须臾,萧萧马鸣此起彼伏,那股地摇天坠慢慢消弭。瑶光悄悄掀开前头的马车帘,尘土飒飒。
远远地,前头兵马停滞,仍尘沙密布。唯一人驾马而来,长戢朝地身姿矫健,“段怀悯,陛下尊驾何在?”
英武少年从马背一跃而下,面上透着生冷之气。
“燕将军,陛下自然在帝都。”清癯的男子眉目淡漠地回答,鹤氅被刮得翻飞。
燕羽冷笑:“你传密函于我,道是陛下秘密与你同来边域,遭蛮人劫掳。你诓骗于我。”
烈风肆虐,黄沙漫天。空中积蓄着绵绵暗絮,好似瞧不到光明。
“段怀悯,你究竟去乌籍那里做了什么?”少年将军咬牙切齿地追问道。
昨日收到那封来自段怀悯的密函,他就知有乍,未曾听闻陛下离都。
可若是段怀悯找人假扮陛下于都中呢?此人奸邪,不知又是何计。
陛下当真身犯险境,他却不动兵,岂非背上不忠不义之名。
周祐樽虽是这佞臣辅佐登基,完全是其傀儡。然如今坐在大景帝王之位上的,确实就是周祐樽。
他若不管不顾,莫说他一人,整个燕家、驻守边域的十万兵马都将背负千古骂名。
少年将军琥珀色的眸子灼灼俱燃,他身后是五千精兵。那摩笃王的行宫外有重兵把守,万不能贸然攻之。
疾风烈烈,浓云甸甸的苍穹忽而拨云见日。金光倾洒在这片龙荒朔漠,呼啸长飚声里,骤然响起男人嚎叫。
寻声望去,只见荒土上一名男人蜷缩成一团,面呈乌紫之色,他高呼几声后,渐渐喉咙也变得嘶哑,慢慢地再无声息。
众目睽睽之下,韩老板就这样轰然暴毙。
“燕将军,快去攻下大月祭台。”段怀悯并未回头,轮廓完美的唇微微扬起,“机不可失。”
“我又为何要听名于你?”
“乌籍和他一众将领应当都已毒发身死。”
第59章 荒夜
暮色暝暝, 夜幕垂笼。荒原之上,可见一轮孤月,发出浅薄的光亮。
今夜是赶不出这片荒野, 故商队停歇下来安营扎寨。
篝火堆旁, 一妙龄女子抱膝坐在兽绒上,少女青丝如瀑倾斜,荧荧火光映衬之下,她凝脂细腻月中聚雪, 臻首娥眉间隐有愁思。
“夫……夫人,该用膳了。”极为瘦削的婢女手捧木盘,面色苍白。她是韩老板商队里的婢女,是帮着做些杂活的粗使婢子。
可商队女婢极少,韩老板亲自将她寻来予瑶光使唤, 然刚一带人来,便毒发而亡。
现在的商队, 除了这婢女, 韩老板所带之人已在白日尽数就地正法。
那些人排着队被带走, 瑶光想他们一定被带去很远。可当时她仍旧在寒冷的空气里嗅到血腥之气。
瑶光抬首, 那婢女吓得不轻, 赶紧跪下, 呈上食物。
“别怕, 国师应当不会杀你了。”瑶光动了些恻隐之心,出言安慰。还伸手接过那极大的木头盘子。
有一堆切好的炙鹿肉, 还有松软的馒头切成片。中午可无人帮她切馒头,她捏起一片馒头:“你切的?”
婢女连连点头:“夫人金枝体娇, 奴婢恐您不便吃馒头,就切做了片儿。”
瑶光哑然失笑, 她算是什么金枝呢?自小长于这边域苦寒之地,被拐至帝都,做过数月蓬头垢面的乞儿。
近半年年多,她也自己生火、做饭、浆洗衣裳……这些活她原本就是会的,只是自当年被段怀悯带回他的天命府,过了一段本该不属于自己的生活。
每日都有婢女近身服侍,锦衣玉食、香茗焚香,皆是她生平未见。那一年半里,她日渐丰盈,不再似先前那般瘦骨嶙峋。
也是那段时日,她十四岁时,迎来癸水。之后,原本韶颜稚齿的容貌愈发精妙绝伦,身量也长高许多,出落成纤秾合度、肌莹透彻的翩翩少女。
衮衣绣裳、金簪玉钗,加之奴仆成群。她好似当真是自幼金尊玉贵的娇娇贵女了。
靠着篝火,瑶光用完晚膳。由那名唤喜儿的婢女陪着入了不久前刚扎驻好的营帐,里头点了一盆银骨炭。
红木矮几上燃着一盏油灯,灯火摇曳,帐内盈光。
喜儿提了壶热水,帮瑶光擦洗身子。
少女半褪下绢衣,肌理细腻白璧无瑕。喜儿绞了布巾细细擦洗,才瞧清这位夫人身上有斑驳红痕,当即明白这些是什么。脸上霎红的同时,不觉手上力道又轻了不少。
喜儿并不清楚瑶光是何身份,她见主人家遭难,只是想尽可能的讨好这位国师大人的宠妾。白日里,她吓得三魂不见了七魄,这会儿也渐渐思及自己后路了。
这位“夫人”自然不可能是真夫人。喜儿知道当朝国师并未娶妻,只是也不知竟有宠姬。
关于当朝国师的轶闻甚少,只知其通晓八卦六爻之类术术,先前问昊天上帝祈雨顺遂,造福于万民。
然今日,她晓得国师杀伐果断,实在是骇人。
她不过是一粗使女婢,内里关要并不大明白。只晓得现在想活命,唯有让这位夫人觉得自己有用。
喜儿察觉夫人眼里含悲,姣容亦憔悴,心道她生得纤小,大抵是承受不住国师的恩宠。
“夫人,若……若您受不得,定要说出来。”喜儿有些结巴地开口。
“……”瑶光怔然一会儿,才明白过来喜儿指的是何事。不由耳热面羞,她都忘记身上会有那些印记……
继而心间又涌起浓浓酸楚,她又不是没求。段怀悯根本就是泄愤!他恨透自己逃到边域。
“国师大人待您这般好,只要您说了,定然会心疼您的。”喜儿安慰着。
瑶光不言。喜儿却继续道,“夫人,你可想要孩子?”
“……不想。”瑶光眸光微动,她想起今日并未做任何避子筹措。
“喜儿,你去寻些麝香来,还有香膏。”于外行路自然不可指望有避子汤了。
喜儿面露惊诧,却还是依言下去了。不一会儿,取来麝香,却无香膏。
瑶光无法,只得取少量麝香粉吞饮而下。
……
外头篝火都灭了,远处人声也逝。只余鸱鸺夜鸣,以及呼啸风声。
瑶光独自卧在矮榻上,段怀悯在前头的帐子,似乎与几名将领议事。那些将领此番也一直混在商队,除了他们,还有一队御林军。直到韩老板毒发,瑶光才知道这商队大多都是段怀悯的人。
可是至于段怀悯为何会去乌籍的行宫,又是如何下了毒是并无头绪的。
若说是酒里下毒,那昨晚她也被灌下酒,甚至段怀悯也饮了酒水……
这时,外头忽然响起喜儿的声音,她守在外头。
“官,官爷。”瘦弱的婢女有些畏惧地行礼。
来者是追风,他对喜儿吩咐道:“去后头帐子歇下吧,明日记得好生伺候夫人。”
喜儿唯唯诺诺地应着就退下了。
瑶光在里头听见声响,思虑一番,还是起来。披上那件兔毛披风,走出营帐,一掀开厚沉的布帘,就看见追风立在门口守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