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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煌(59)
作者:二朱旧局 阅读记录
瑶光一愣,顺着望去,只见摊位前站着两个少年。前头的少年眉目英挺,有一双好看的琥珀色眼眸,他本是看着对联,可似察觉到她的目光,便也看过来。
四目对视……
“燕,燕小将军。”瑶光有些尴尬地开口。她本想去军营找他还盘缠,也确实去过一回,可结果根本见不着人,守门的兵大哥直接把她赶走。
那边燕羽也是愣了许久,才认出她来,“米瑶光。”他终于知道了她的名字。
燕无虞则大呼出声:“是你啊!”
……
瑶光走回自己的小院时,已经暮色沉沉,一轮孤月当空,能听见鸱鸮嚎叫。
“米先生!”一个胖墩墩的女童从外头跑过来,笑嘻嘻地唤着。
女童不过五六岁,头带着虎头帽,生得粉雕玉琢,十分可爱。
“小珍珠,你怎么来啦?”瑶光蹲下身下,摸摸他的脑袋。
这女童是邻居刘嫂的女儿。她父亲死于蛮子的刀下,只剩她跟着母亲相依为命。
她母亲刘嫂在镇南支摊卖馄饨,那边来往的贩夫走卒多,生意好些。
“米先生,我阿娘说您这么晚归,肯定去集市了,没备晚饭的。要我给您送些包子,我刚刚瞧见你,就来啦。”小珍珠说着把手里一团用油纸裹着的东西塞到瑶光手里,“快趁热吃吧。”
包子隔着油纸散发着热气,瑶光双手捧着,心中涌起暖意,“回去谢谢你阿娘,明个儿午后来米先生这儿来,教你认字。”这几日她忙着抄书,都没工夫带小珍珠了。
“嗯!”
……
回到屋子里,黑漆漆一片。瑶光轻车熟路地点了油灯,又生小碳炉,烧水泡茶。
把两个热乎乎的肉包子吃下肚,歇了会儿。又拿出笔墨纸砚,借着烛火微光,抄起书来,她想趁着过年前多抄些书去卖。
今日偶遇燕羽小将军,他买下剩的所有对联买走了,尽管推辞许久,可最后燕无虞还是把那串铜钱丢回她怀里。
她颇感过意不去,先前文书和盘缠尚为来得及答谢,就又承了燕羽的好意。
年前多攒些钱,买几坛好酒送去军营吧,虽不能进去,但也可托守门士兵转交。
瑶光闷头誊抄,直至两更天才睡下。躺在硬邦邦的木头榻上,有些眩眩然,来到边域这大半年,她几乎日日如此。
苦自然是苦的。
或许每日为生计奔波,根本无暇思虑前尘往事。她心里分外踏实,连今日碰见燕羽兄弟,也只如宁静的潭水里落入一颗石子,漾开圈圈涟漪就再没了动静。
……
第二日一早,天尚蒙蒙亮。瑶光就起了,带着近日抄写好的几本话本就出门了。她要去镇南的书肆送书,这里比不得帝都,会因拓印的字体小而花高价买手抄的经书。
在这里最挣钱的还是抄话本,须在书肆接活儿,以前娘亲也常在书肆接活,但抄的书却不允瑶光瞧的。
那些话本大多旖旎香艳,算是禁书,并没有大作坊敢拓印。唯有小作坊偷着印一些,往往供不应求,故此催生不少手抄本,可卖得高价。
瑶光这回送了五本来书肆,书肆老板娘待她很客气。还请她喝了热茶,道:“米公子,最近又到了本新的奇志,出价极高,可要试试?”
“是何书?”一听高价,瑶光来了兴趣,她原本的眉涂得浓黑,斜飞入鬓,平添几分英气。
老板娘是名三十出头的妇人,颇有几分姿色。她对这俊秀小郎君是有些欢喜的。她挑眉:“那书叫《娇花泪》,说的是某商贾妇遭朝堂权臣强夺,沦为其掌中玩物的故事。”顿了顿,声音压得极低,“不过比起旁的书,此书艳韵之处也不过尔尔。之所以能大卖,据说书中权臣是指朝国师段……”
“啪”,俊秀少年手里的茶盏跌落在地上。
“对,对不起,老板娘。”
所幸茶盏未碎。老板娘抢先一步拾起,见那瘦小少年像痴傻了一般,呆呆立着。赶紧安慰道:“不碍事的,米公子,怎么吓成这样了?”
“抱歉……”少年恍然回神,极为郑重道,“孙老板,想活命,那书万万不能再卖了。”
第55章 赠酒
边域苦寒, 胡风似夹冰带雪,吹得脸生疼。瑶光按着毡帽,有些艰难地走在黄土路上, 泥地冻得硬邦邦, 皲裂得可怕。
她怀里揣着沉甸甸的钱袋,适才书肆老板娘的话令她胆寒,竟有人敢写关于“他”的禁书?
这不是不要命了吗?
长久地没再想那个人,连梦里都未曾再见他。骤然听见, 她畏惧,简直犹如梦魇。
瑶光走至一处馄饨摊子,闻着袅袅香味,她稍感几分安定。
摊位上只有一年轻妇人,二十五六岁的年纪, 容颜清秀。她低头包着馄饨,动作极为娴熟, 鬓发凌乱颇为憔悴。
简易的木棚里坐着三三两两的食客, 皆大快朵颐。
瑶光掏出两个铜板, 朝妇人伸过去:“刘嫂, 来一碗馄饨。”
妇人抬首, 见是瑶光, 愣了许久才道:“是米先生啊, 快,快进来坐。”
因她的女儿小珍珠在瑶光身边学字, 故而她也跟着唤声“米先生”。
瑶光怕她不收钱,径自把铜板放到了台面上。入座后一会儿, 刘嫂就端来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和善道:“不够再添啊米先生。”
“多谢。”瑶光朗声答谢, 拿起筷子,“刘嫂,你怎么瞧着似有心事?”
刘嫂秀容一滞,才凝重道:“下个月我不能再出摊了。”
“怎么了?”瑶光惊道。
“我弟弟……欠了好些赌债,这几年攒的钱都被他拿去还债,我已没有钱租摊位了。”刘嫂说着红了眼睛,“所幸那屋子是早前买下的,不然我和小珍珠连住处也都没了。”
“你何故还管他?”瑶光听来义愤填膺,刘嫂的弟弟住在城东,不务正业终日四处闲混,常来找刘嫂借钱,说是借,可根本有去无回。
“他都是抢走的……”
“那报官。”
“他是我弟弟。”刘嫂说着擦了把眼泪,“米先生,你不必为我操心,我以后可以在家里做包子,走街串巷去卖……也是个好营生。”
许是听见“报官”二字,她有些慌乱。似极不愿送自己弟弟进大牢的。
瑶光见此情状也不便多言,从怀里掏出钱袋,递过去:“快过年了,拿着给小珍珠做件衣裳吧。”刘嫂素日待她极好,常送些馒头、包子、腊肉,她都记在心里的。何况刘嫂和小珍珠孤儿寡母,让她想起自己和娘亲。
她怎么说也要解囊相助。
钱袋子是寻常的藏蓝色布袋子,朴实无华,却鼓囊囊的。
妇人犹豫许久,终是伸手接过,颤声道:“谢谢,米先生。”
……
又过了几日,瑶光思虑一番,还是拿着不多的积蓄,带着无人看管的小珍珠,去到镇南的酒坊买下了两坛上好的龙膏酒。
这酒是老板自己家酿的,醇厚香冽。瑶光自觉也是品过桂酒椒浆的,这边蛮之地的酒虽粗犷许多,却也是另一番滋味。
冬日里隔水温之,就热着饮下,暖身健魄。她偶尔会买上一小坛,独自小酌。
瑶光提着两坛重甸甸的龙膏酒踏上一辆破旧牛车,这是她花十文钱雇来的。而后她又把小珍珠抱上车,这几日小珍珠总缠着瑶光,一听米先生要去军营,更是兴奋得嚷着要去。
刘嫂在摊子上,小珍珠总一个人闷在家里。瑶光见她可怜,便应允带上她。
“米先生,您要去军营找谁呀?”马车上,小珍珠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