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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中有喜(9)



郑喜儿没出五服的伯母见喜儿一声不吭:“傻丫头,成亲了还不知道喊人?你能傻到多大啊。”

傻丫头担心多说多错。闻言喜儿看过去,调出原身记忆,此人不止一次嫌她娘家穷,没少挤兑原身嫁不出去:“我又不认识你。”

郑家这个伯母气个仰倒:“……我是你伯母!几天没见就不认识了?”

钟子孟已知喜儿不傻,凭她看家护食的精明劲儿,若非心眼实,可能比他聪慧。喜儿能说出此话,显然此人不可结交:“您别恼。她就这样。”

“姐夫,还去不去?”喜儿蹙眉催促。

钟子孟笑得一脸抱歉:“瞧瞧,不高兴了。去,这就去。”

郑家伯母像是非要听到喜儿服软,继续问:“做什么去?”

喜儿:“给我爹娘买好吃的去。就不给你吃!”

郑家伯母呼吸停滞,想数落教训傻姑娘:“没吃过你的?”

喜儿干脆点头。

郑家伯母气得两眼一翻,差点晕过去。

钟子孟笑着说:“走啦啊。”

郑家村其他人对他微微点头,冲喜儿指指点点,即使喜儿听不见也知道无外乎“钟子孟好涵养”,“喜儿个傻姑娘不懂事”,再不济就是羡慕喜儿爹娘,得了这门好亲家,明日可以吃大肉。

喜儿三人要去安阳县,安取自安康,山南水北是为阳。“山”就是清河村后面那座山,县城在清河村南七里。县城不大,在喜儿有限的记忆中安阳县最早先民也是为躲避战乱在此安家。

安阳小县跟喜儿前世电视里看到的差不多,只是更破败。随处可见打着补丁沿街兜售货物的百姓。或许他们来得早,到城外等片刻城门才开,城中富户还没走出家门,以至于遍地不见罗绮者。

喜儿和二郎成亲前,沈伊人和钟子孟买许多衣物、猪油皂等日常用品,钟家不缺穿的用的。此番进城只是给喜儿置办三朝回门礼。

回门礼不好用铜钱金币,而除了钱,农家人最需要可以果腹的食物。钟子孟先带一大一小去粮食铺子。到铺子门口,喜儿扶着板车,钟子孟拿着布口袋进去买十斤细白面和十斤白米。

虽说钟家也有稻谷,拜姓曹的老太婆所赐,钟家每次舂两三斤,端的怕多了被老太婆送给钟老二和钟老三。钟子孟家有小磨盘,每次也是磨四五斤小麦。

小童钟有为帮父亲放好米面就迫不及待地问:“还买什么?”

钟子孟把儿子抱下来,令儿子攥紧喜儿:“你想买啥?你买好爹再买。”

钟家小童就等着父亲这句话,抬手指着不远处如他拳头大,像皂角泡泡似的白色油糕。钟子孟微笑颔首,喜儿买三个,给钟子孟一个。钟子孟很是诧异,原来喜儿真不傻。

钟子孟微微摇头:“姐夫不吃,你和有为一人一半吧。”

喜儿叼着她的油糕,一掰两半,小的给有为,随即拿下嘴里的油糕解释:“我大你小。”

这一小半于钟家小童已是意外之喜,他笑得露出小米牙。

油糕吃完,钟子孟递出手帕,一大一小擦擦手,小童盯上牛羊羹。他知道喜儿的钱不够,沈伊人就给喜儿十个铜板,已经用掉六文,他眼巴巴盯着父亲。

钟子孟解释他们得买羊肉,回家自己做。

小孩拉着喜儿到炙鸭摊前不走了。

钟子孟摇摇头:“我们一会得去姐姐家。你准备在她家吃完再走?”

在小童眼中姐夫以及姐夫的寡母都是外人,跟他祖母曹氏老太婆一样可恶。后者抢他家东西,前者抢他阿姊。小童果断放弃,“可是,我还想吃啊。”

钟子孟带他俩买三包糖脆饼。一包给闺女,一包拿回家,一包给一大一小俩孩子解馋。原身馋美食,但喜儿不爱。喜儿吃一块又给小外甥拿一块,就把脆饼包起来,一副懂事的模样说:“给姐姐吃,给二郎吃。”

钟子孟乐意看到傻丫头懂事,哪有反驳的道理:“屠夫该出摊了。我们去买猪油。”

先买十斤肥猪肉,接着去买一扇羊排。猪瘦肉腥臭,钟子孟不好叫喜儿拿猪肉回娘家。钟子孟请屠夫把羊排一分为三,其中一份给喜儿父母。到村里再给喜儿买两只公鸡。钟子孟原本想买两包糖脆饼。可一想郑家人个个面黄肌瘦,顿时觉着米面更实在。

东西买好,钟子孟用麻袋盖上——财不外漏。

秀才女婿住在城南。喜儿把有为放车上,跟着钟子孟穿过半个小城,来到居民坊。坊间百姓都起来了,人来人往,板车缓行一盏茶左右,车来到一处跟郑家有一比的矮瓦房前。

喜儿眉头微蹙,钟小薇婆家这么穷啊。

古人读书难,城里人没有土地,吃的穿的都得买,不富裕倒也正常。

钟子孟叫喜儿把有为抱下来,有为讨厌姐夫母子二人:“我不去,我看车。”

“不想你姐?”钟子孟此言一出,小童把手递给小舅母。

小孩不大,喜儿抱着他敲门。

“谁呀?”

温柔的女声传进来,老旧的房门吱呀一下打开,惊喜声响起:“爹?你咋来了?”

钟子孟一手拎着羊排一手拎着脆饼,笑着回闺女一句来看看她,就给她介绍:“这是你舅母喜儿。昨儿忙着帮爹娘招呼亲友没见着,爹今儿带她过来认认门。”

钟有为像舅舅,大眼睛圆脑袋,虎头虎脑,一看长大就是个机灵俊美的。钟小薇脸庞像沈伊人,鹅蛋脸柳叶眉,身材随了钟子孟,得比喜儿矮半头。双眼跟钟子孟一样,不大但黑亮。声音像沈伊人,秉性应该也像,温柔贤惠。

钟子孟见着闺女高兴没注意,喜儿留意到她双手通红,挽着袖子,显然忙着浆洗衣物。

“舅母?”钟小薇知道舅母心眼不全乎,试探着喊一句。

前世的郑喜儿比她大近十岁,今生又是她长辈,当得起一声舅母。喜儿毫无心理负担地回一句:“外甥女。”

闻言,钟小薇很是惊喜地看向父亲,舅母不傻啊。

钟子孟点头。

“那进来。”钟小薇把门打开,钟子孟解释他们一会就走,车就不推进去了。

钟小薇以为父亲急着回去干农活:“那就放外面。流氓都出去了,没人偷东西。”

喜儿好奇地问:“外甥女婿呢?”

钟子孟跟闺女在门外说这么久的话也不见人出来:“出去了吧。”

钟小薇笑着摇摇头:“在屋里看书。”

喜儿看书的时候心无旁骛,前世二哥把她的头发剪了她都不知道。可随着钟小薇接下来一句话,喜儿无法理解:“娘,我爹来了。”

话音落下,无人应答,四人快到堂屋门口,赵氏才从屋里出来。五十岁左右的老太婆跟喜儿一样上袄下裙,头发梳的比曹氏个老太婆还亮。钟小薇年轻小媳妇头发有些凌乱,身着短衣,站在老太婆跟前仿佛梁家买来的使唤丫头。

钟子孟大抵担心闺女在婆家受欺负,讨好地笑笑:“亲家母,这是我给女婿买的羊排,煮了喝汤补补身子。”

赵氏矜持地点点头:“小薇,收起来吧。”

钟小薇伸手接过去,喜儿闪身挡开,小薇猝不及防,被她大力撞的往后踉跄了一下。小薇疑惑不解:“舅母,你咋了?”

“外甥女婿呢?”

梁家坐北朝南三间正房,西边两间偏房,其中一间上面有烟囱。东边还有一间,房门敞开,堂屋门也大开,他们就在堂屋门和东偏房门口,无论秀才在卧室还是在东间都该听到声音了。

小薇下意识朝东看:“相公在屋里看书。”

喜儿大声喊:“秀才女婿,外甥女婿。”

赵氏不禁皱眉,眼底闪过一丝厌恶:“喊啥?打扰他看书。”

钟子孟点头:“是的。喜儿,别喊了,让他看书。明年就大比了。”

喜儿:“看啥书这么当紧啊?舅母来了都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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