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鸡蛋大小是喜儿要求的,理由只有一个,不容易被挑三拣四退回来。
中午沈伊人和女儿做饭的时候喜儿调做变蛋的材料,饭毕她拎出去等送陶罐的人上门。
申时左右喜儿家门外摆满套缸,清河村村民明白,可以做变蛋了。
钟子孟拎一布袋铜钱放在女儿身边,小薇验收变蛋,一手交蛋一手交钱。
村民都知道自家的蛋做完了就完了,再快也只能挣这么多,地里也没什么活,离天黑还早,所以一个个都很认真仔细,几乎小薇一眼过。
拿到钱的村民立即回家找个地方藏起来。
清河村村民快做完了,喜儿哥哥嫂嫂才过来,钟子孟请村正的小儿子去喊的他们。
娘家来人,喜儿躲到沈二郎身边乘凉。二郎奇怪:“怎么不看了?”
“不看了。”喜儿摇头,小声说:“他们做的不好,小薇数落他们,他们一定会找我说情。我才不要帮他们。这可是我的生意。”
饶是二郎知道她大智若愚,用外甥女的话说,一脸憨相纯属精过头了,闻言他也差点失态,她哪是精过头了,她简直是成精了。
喜儿哥哥嫂嫂一看喜儿不管事就误以为这门生意是钟子孟的,钟子孟看在傻喜儿的面上带他们赚钱,他们自然不能给喜儿丢脸。
喜儿爹娘也来了。来之前商量好了,赚的钱一分为三,交给喜儿爹娘那份留着买米面油盐。喜儿两个兄长和嫂嫂都认为应当的,因为还没有分家。
六个人做六百个蛋,随后又把门外打扫干净,帮钟子孟把陶罐搬进去,太阳还没落山。
沈伊人拎着水壶,端一盆黄瓜到门外,喜儿父母兄嫂吃饱喝足才走。
虽说自家也有黄瓜,但跟吃到亲家请的还是不一样。喜儿娘石氏不禁感慨,喜儿大姑姐贤惠又善良。
郑家村村正以及许多村民都在村口等喜儿娘家人。郑老汉甫一进村村正就问:“怎么样?”
郑老汉拎着一串铜钱显摆:“三百。今年总算不用借钱交税。”
就算没有这笔钱,郑老汉也不必借钱。他这样说是担心亲戚找他借钱。
不少村民羡慕他:“怎么听说清河村都是谁的鸡蛋谁自己做?”
石氏走过来说:“是这样。喜儿大姑姐说以后咱们村的鸡蛋都交给我们做。你们不想卖给她,她就叫清河村的人找他们家亲戚买。”
村正也陪妻子进城卖过鸡蛋,非常清楚蹲在太阳底下任人打量的感受。闻言笑着说:“她嘴贱,不用理她。以后还像昨日那么卖?”
喜儿二哥道:“下次不知道什么时候。县里木材赵叫什么时候做,喜儿什么时候做。”
郑家村村民一听自家门口就把鸡蛋卖了这种好事都不常有,也不好再惦记做变蛋。
喜儿父母兄嫂在的时候,清河村村民不好过来同钟子孟和沈伊人闲聊。他们走后沈伊人等人在树下乘凉歇息,村正等人慢悠悠晃过来,瞥到稻田表面干了,村正来一句:“过几日就可以收水稻了。”
钟子孟点头:“幸好一亩地只有百十条鱼,前几日又卖掉一些。否则这样的天放水坑里一个月非得全憋死。”
村正感慨:“百十条鱼也麻烦。幸好咱们都是庄稼人,水稻种下去就没事了,有时间伺候。”
半大小子过来长见识,闻言跟个长者似的说道:“干啥不麻烦?人家赵掌柜去长安卖变蛋赚得多,一路上还得担惊受怕。你就知足吧。”
村正气得笑骂:“哪来的小子?有你什么事?哪凉快哪待着去!”
小子移到沈二郎身边,偷偷打量他。
沈二郎歪头看他:“看出什么了?”
十三四岁的少年摇摇头:“你跟赵掌柜还有那个酒肆掌柜不一样。长安商人都像你这样吗?”
村正瞥他一眼,沈二郎换上华服就是名门公子,他哪只眼睛觉着沈二郎是满身铜臭的商人啊。
沈二郎:“长安风水好,人杰地灵,我这样的随处可见。”
“我以后也要去长安。”少年豪情万丈。
村正:“一本《论语》学三年,你去长安做什么?”
“猫有猫的道,狗有狗的道,我有我的道,你管我?”少年呲牙说完后退几步,端的怕村正脱掉草鞋砸他。
村正隔空指指他:“我叫你爹娘管你。”
少年扭头看到有为:“有为,你想去长安吗?”
“去长安玩吗?”有为不待他开口,“想的。”
少年嫌他小小年纪就不求上进:“去长安闯荡啊。”
“闯荡了以后呢?”有为很是不懂。
少年道:“扬名立万天下知。”
“你也想当皇帝啊?”
这些年皇帝轮着做,以至于乡野小孩都觉着只要自己想,他们也能当几天皇帝。
少年连连摇头:“可不能说。如今天下已定,姓李。我要当大侠。”
“什么大侠?”有为好奇:“水里的那种虾吗?”不懂他好好的人不当,干嘛要当虾。
少年朝他脑门上一下:“瓦岗英雄程咬金听说过吗?秦琼秦叔宝知道吗?我要当那样的大侠。”
村正很想提醒他,你只会用锄头,不会用刀枪剑戟。
沈二郎听不下去:“谁跟你说程咬金是大侠?秦琼何时行侠仗义了?”
“不是吗?”
沈二郎揉揉额角:“秦琼一直是官家人。以前追随隋朝将军,后来几经转折到秦王帐下。程咬金也没当过大侠,最初是带领一群人保护被盗贼欺负的乡民。好比清河村周围时有盗贼出没,你领着一群跟你年龄相仿的人保护亲人牲畜。”
少年很失望:“怎么跟我听到的不一样?”
村正瞪他:“话本看多了。”
少年蹲到沈二郎身边满眼希冀:“尉迟恭呢?他也不是大侠出身啊?”
“他好比,好比钟金宝的小舅参军平乱,后来跟着刘武周,再后来到秦王身边。跟程咬金差不多。”
少年皱眉:“怎么可能?月夜赶秦王是怎么回事?”
沈二郎心说,我怎么不知道还有这一出。
“这些乱七八糟的都是听谁说的?”
少年朝南看去:“县城酒楼里说书先生啊。”
沈二郎:“多听听夫子怎么说吧。”
少年嘀咕:“原来每个传奇都是一点点积累的。”
沈二郎被口水呛一下,想说什么,忽然想到还真不是:“你当他们都是卫青霍去病?一战封侯天下知。”
少年摇摇头:“我不喜欢卫青和霍去病,媚上。要不是有个好姐姐好姨母,指不定还不如我呢。”
沈二郎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憋死过去。
喜儿吓得赶忙拉开少年,帮她柔弱的相公顺气:“不懂就闭嘴!”
“我说错了啊?”
村正点头:“这话没错,可是——”看到沈二郎抬手,村正闭嘴。沈二郎这一刻终于明白长安名门望族为何那么在意门当户对。他要摊上个这样的妻子,好好的人也只能活三年,兴许三个月。
沈二郎叹气:“卫青一战封侯那次除了他还有三路人马,跟他人数一样多。四位将军就属卫青资历最浅。然而其他三人一个全军覆没,差不多只有主将一人回来,一个损失惨重,一个没见到匈奴,迷路了。只有卫青打到龙城。这么说吧。他从这里出发,一直打到突厥,掀了突厥祖坟。另外三位将军是不想吗?”
少年张了张口:“他,他运气好。”
沈二郎顿时觉着胸口疼。
喜儿一见他变脸,忍不住骂那小子:“好个屁!”